大东家的枪法不错,外出打鸟,大都是把田九带在身旁。田九为东家赶车,东家走一步,他跟一步。 大东家在玩枪高兴的时候,总是要喊田九也来一枪。田九捧着枪,哪里敢放,他假装连枪栓都找不到,左右摆弄一气儿,末了,还是堆一脸憨憨的笑,把枪还给大东家了。这事情,若换了大管家陈三,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向空中放它个一枪半响的。 大东家有时会手把手地教田九,如何握紧枪托、扣紧扳机、瞄向空中哪只飞鸟。尽管如此,田九还是一枪都没有单独放过。有几回,那枪虽然是响在田九的手上,可瞄准的一刹那,是大东家帮他扣响扳机的。不过,那样的时候,大东家一定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有时,大东家也会带上陈三,但那样的时候少,因为陈三管的事情多,所以总是很忙。陈三是大管家不说,还深得三姨太的宠爱。至于私下里,他们两个人偷鸡摸狗的事,外面有传言,大东家也早有察觉,但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年,海盐大获丰收,大东家十分高兴。腊月二十三那天,大东家把田九和陈三都叫到后院喝酒。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在三姨太的房中。 酒桌上,大东家说了这一年陈三和田九的辛苦,又说了明年的打算。等说到大家都高兴的时候,大东家去里屋摸出枪来,说去盐场上比枪法——打鸟。 陈三那个乐哟,连拍大腿,说:“好!” 三姨太也想去,可她酒桌上贪杯了,没离开酒桌,就说头晕。大东家让陈三扶她到里屋躺下,随即让田九套马、备车,三人一同去了离盐区最远的一块海滩,那里人少,各种海鸟多。 大东家说:“今天我少放几枪,让陈三过把枪瘾。另外,我也要想法子把田九的枪法教会。” 开始,田九认为大东家是说给他们高兴的,没想到了盐区后,大东家把一发发锃亮的子弹推上枪膛后,单手握着枪管,问田九和陈三:“你们两个,哪个先来?” 陈三虽推让田九,田九还是知趣地把陈三推到大东家跟前。大东家在递枪给陈三的时候,嘱咐他一定要瞄準了再扣扳机。 陈三说:“懂!” “小心走火!” 陈三说:“老爷,您放心!” 陈三跟大东家出来打鸟已不是一回,多少也懂点枪法。果然,“咣——咣——”,几声枪响之后,还真有鸟儿坠落下来。 大东家在一旁连连说:“好,好!”等枪传到田九手中时,田九只憨憨地笑,不敢去动真格的。 大东家说:“你怕什么,跟陈三学。” 田九仍旧憨憨地笑,末了,还是说:“老爷,您来吧!” “嗨!”大东家一拧头,过来帮田九握紧枪托,扣紧扳机,就在教他瞄准的一刹那,只听“咣”的一声脆响,鸟儿没打着,陈三却一头栽进旁边的盐田里了。当下,田九和大东家都愣了! 可就在陈三蹬腿、抓泥的时候,大东家不顾身上的长衫大褂,扔下手中的枪,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进盐塘,一把将陈三从泥里抱起来,连呼带唤:“陈三,陈——三!” 那时,陈三已经死了。一颗子弹正中他的太阳穴,鲜红的血与白糊糊的脑浆搅在一起,汩汩外流。 大东家看陈三气绝身亡,忽而瞪圆了双眼,冲田九大吼一声:“田九,你可惹下大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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