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司仪的张大嘴环视众人,高喝一声:“孝、孝子要谢孝了!”大伙儿忙连连摆手,说:“免了免了!”岂能让一县之长给自己磕头,会折寿呢。不料唢呐班的人都不吭声,反将喇叭倒提,表示一定要谢孝。张大嘴不由大惊:唢呐班的班主艺名“一枝柳”,年纪虽轻,技艺却很高。在丧礼之初,张大嘴同一枝柳电话联系时,一枝柳激动得嗓子都变了音,但这关节坎上怎么糊涂了呢? 张大嘴压住火气,来到一枝柳身旁,悄声道:“是、是不是要加钱?好说,好说。”一枝柳脸色木然。 张大嘴想了想又许愿道:“以后,县里有丧事我都找你。如、如何?”“俺不需要!”一枝柳一口回绝。 张大嘴粗气直喘:“说、说吧,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俺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陈县长出来谢孝!”一枝柳坚定地回答。 张大嘴没辙,只得钻到灵棚里向陈拓汇报。陈拓一愣:这……这个一枝柳是找茬呢!此时,灵棚内外的人议论纷纷,都责怪一枝柳太不识抬举,一个吹喇叭的,跟县长摆什么谱、较什么劲?一枝柳却不为所动。 陈家的长辈可着急了,不停提醒陈拓:“时辰误不得,不然会妨碍子孙前程的!”陈拓被逼无奈,一咬牙,整整孝服,走出了灵棚。 一枝柳见陈拓出来了,好不激动,唢呐往腰里一插,从怀里掏出一张镶了黑边镜框的照片来,往胸前一举,泪落如雨,悲呼一声:“爹,陈乡长给您磕头了!十年了,您可以含笑九泉了!” 陈拓定睛一看,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柳老犟!再细看一枝柳,终于全明白了。 当年柳老犟虽说从乡卫生院捡回了一条命,但抑郁之下,没多久还是去世了。临死前,柳老犟只给儿子留下一句话:替老爹讨回磕给陈乡长的那个头!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民,有什么办法让乡长磕头呢?柳老犟的儿子在殡葬老爹“谢孝”时,突然从中获得了灵光!他自幼学吹喇叭唢呐,经过耐心等待,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望着阴阳两隔的柳老犟,陈拓热泪迷蒙。十年来,柳老犟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噩梦,如今这场噩梦该醒了!陈拓先对柳老犟的遗像鞠了个躬,说:“老柳叔,当年是我错了!”随后双手上拱,行了个大礼,双腿缓缓地跪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