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我不敢去问他,他现在是我的老师。”
“噢?是你的哪一个老师啊?你快跟妈妈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多大年龄了?”
“他其实没比我们大几岁,刚刚研究生毕业,工作了一年都不到。他长得高高瘦瘦的,说话特别风趣,写文章也写得特别棒,他对我特别好,上次他为了我留校的事情跟系里的领导争得面红耳赤的,差点丢了饭碗,还有上次演完话剧后,他……他还表扬我了。”想到那一个拥抱,陶妮的脸红了起来,掩饰着心里的慌张,她低下头。
“真的?那你以后要是真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对了,妮妮,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等你一毕业不就可以去跟他说了吗?”
陶妮想了想,然后含羞地点了点头。陶母拉着陶妮的手使劲地捏了捏。她们默默地向前走去,都似乎沉浸在美好的遐想之中。陶母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陶妮:“妮妮,让妈妈见见他好吗?”
“妈,你是不是糊涂了?我和他还没什么呢。”
“妈妈知道,妈妈就想看他一眼,万一以后看不到的话,我也算是看见过他了。”
“妈!”
“妮妮,我知道你和你爸你哥平时都在宽慰我,可是妈妈心里是清楚的,这次手术我不一定能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你让我看一看他,跟他说上几句话,妈妈心里就踏实了。”
陶妮的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
系办公楼门前,陶妮正徘徊不定,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一个老师骑车路过,看到陶妮,随口问:“你来找韩老师?”
陶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们韩老师今天到校外开会去了,不会过来了。”陶妮脸上写满了失望,转过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缓缓走出学校。
陶妮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她愣住了——一篮怒放的鲜花摆在陶母的柜子上,令她魂牵梦萦的韩波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跟陶母聊着天。
愣了半天,陶妮激动地迎过去:“韩老师,你来了?”
“我早就想过来看你妈妈了,可这两天一直忙,今天我正好出来开会,就过来了。”韩波亲切地笑着。
香樟树(三)(6)
陶妮手忙脚乱地为韩波倒上一杯汽水,给韩波递过去,然后坐到陶母身边依偎着妈妈。
陶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韩波朝着陶母露出充满阳光的笑容:“陶妮妈妈,你看上去气色挺不错的。我听说明天为你动手术的医生是全上海最好的心脑科专家,所以你就完全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一定会很顺利的。”
陶母笑着点头:“韩老师,你今天特意跑来看我,还买了这么多东西。真是太谢谢你了。陶妮告诉我说你平时对她挺照顾的,所以我很想和你见一面,当面谢谢你。”
“您太客气了,那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韩老师,我们陶妮平时在学校表现还好吗?”
“当然好啦。陶妮为人很真诚善良,性格又开朗随和,学习也非常刻苦努力,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系里已经正式决定让陶妮留校了。”
陶妮激动地站起来:“真的吗?”
“是真的,恭喜你啊,陶妮。”韩波对陶妮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陶妮坐在那里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陶母慈爱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说:“那以后还要麻烦你费心多关照关照她。”
韩波点头:“您放心,一定的,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和她成为同事了,我想我们俩一定会处得很好的。陶妮,你说是不是?”
陶妮红着脸笑着点点头。陶母也宽慰地笑了。
坐了一会儿,韩波嘱咐陶母好好休息,便告辞离开了。
陶妮送韩波出去,韩波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转身走了,陶妮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时有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原来是陶母站在她的身后,她也正在目送着韩波远去。
陶妮抹掉眼泪问道:“妈妈,你怎么下来了?”
陶母还在看着韩波远去的背影:“他叫韩波,我已经记住了。妮妮,你的眼光真好。这个韩波真的很好,我很喜欢他。他好像也挺喜欢你的,到时候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心事对他说出来,千万别错过了他,知道不知道?”
陶妮点了点头,陶母拉过陶妮的手,母女俩面对面地站着。“妮妮,等你们俩真的好了,那时候万一要是妈妈已经不在了,你就对着妈妈的照片来跟妈妈说一声,妈妈知道了也就安心了。”陶母用向往的眼光看着陶妮。
“妈,求你别这么说。”陶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妈妈希望你过得好,过得幸福,你记住了吗?”
陶妮上前一把抱住妈妈,把头埋在妈妈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
第二天,在亲人的伴送下陶母被推进手术间。进门前,陶母对大家投来依依不舍的一瞥。
妈妈被推进手术室的九个小时里,陶妮经历了她二十几年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充满勇气的女孩子,她相信这句话是因为这是韩波说的。
九个小时后,陶母昏迷着被推出了手术间,陶妮硬是忍着没让自己掉眼泪。可是当得知妈妈有可能会永远昏迷不醒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碎了。
走进病房,看到妈妈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头上缠着绷带,爸爸和哥哥围在她的床头抹着眼泪,陶妮终于再也坚强不起来,她扑到陶母身上,一边推着她没有知觉的身子一边凄厉地哭叫着:“妈妈,妈妈,你醒一醒,我求你醒一醒,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芳芳和小杉走过来拉着陶妮,陶妮一下子抱着她们放声大哭,芳芳和小杉早已眼睛红肿,三个女孩子抱头痛哭。
司马小柯和几个护士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里,难过地在嘴里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一个月了,陶母还是没有醒过来。陶妮顺利地被留校工作;芳芳被分配到一所中学,不过她瞒着所有人在司马小松的佳人歌舞厅唱歌,她不知道这条路是不是正确,但是她义无反顾;小杉办妥了一切手续准备出国,大洋彼岸肯定是另有一片天地,可惜,没有香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