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时,远远地看到白杨树上有一个喜鹊窝。跑到跟前一看,这棵白杨树正是母亲生前栽下的,现在已是全村最高大的一棵白杨树了。看到自家的白杨树上有喜鹊垒窝,我的心里自然是惊喜的,一走近这棵白杨树,就让我感到了春天的温暖,仿佛那喜鹊窝就垒在自己心上似的。当然,也有一丝悲哀在潜滋暗长,让我对喜鹊的先知先觉感到怀疑。
在我们这里,喜鹊是村民最喜爱的一种吉祥鸟,它那嘹亮婉转的鸣叫,自古以来就受到人们的欢迎。《禽经》中说:“人闻其声则喜”, 喜鹊因而得名。《西京杂记》中说:“喜鹊噪而行人至”,民间还流传着“喜鹊叫,喜将到”的说法。大诗人欧阳修说:“鲜鲜羽毛耀朝晖,红粉墙头绿树枝。日暖风轻言语软,应将喜报主人知。”说的就是喜鹊的先知先觉。 母亲生前,常靠喜鹊来预测天气。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说,喜鹊边叫边跳,发出悦耳的叫声,是晴天的征兆;喜鹊乱叫乱嘈,鸣声参差不齐,是有雨来临的征兆;如果喜鹊忙碌地储藏粮食,就预示不久将有连绵阴雨了。然而那时我总听到喜鹊“喳——喳——喳——”的叫声,还分清什么样是杂乱的,什么样是悦耳的。见到喜鹊还会傻傻地笑道:“你们不去天上搭鹊桥,飞到这里做什么?” 小时候,谁没听过“喜鹊搭桥”的神话?这是说在农历七月七日,喜鹊为牛郎和织女在天河相会搭了一座鹊桥的故事。近年来,随着“圣诞节”、“情人节”等“洋节”的盛行,有人就把牛郎和织女相会的日子定为咱中国的“情人节”,这更激起了人们对喜鹊的喜爱之情,认为它是吉祥的征兆。 我历年书写春联,都很注重横联,虽然横联字小字少,但我总是思之再三。往年写的多是“万象更新”或“春回大地”等,今年我利用编副刊之便,在报纸上征集了一批春联,但总没有让自己十分满意的横联。贴春联时,我提笔左思右想,最后落到红纸上的是“喜鹊鸣春”。想不到春联还没有褪色,喜鹊就飞到我家的白杨树上垒窝定居了,怎不让我惊喜? 喜鹊是一种留鸟。自从我搬回乡下之后,又见到一群群的喜鹊在村里游荡,它们今天飞到这里,明天飞到那里,就像四处招商的“招商小分队”,在东奔西走地洽谈项目、选择厂址厂地一样。“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来临时,许多招商项目落地生根,喜鹊也开始择树垒窝了。 喜鹊是高明的“建筑师”。它的窝多垒在高大的树桠上,远远看去,就像是支在空中的一口黑锅,只要看上一眼,心里就感到异样的温暖。据说有个摄影家,把这一感受摄入镜头,拍摄的喜鹊窝在联合国都得了大奖。 来到我家的白杨树下,我看到喜鹊把窝垒在向东伸出的一支粗大的树枝上,这树枝倾斜的程度比比萨斜塔还斜。树枝的底下是一条通向村庄的小溪,从小溪里看喜鹊窝的影子,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斜枝的顶端向上伸出五根枝条,俨然人的五指托着饭碗一般,把喜鹊窝牢牢地托住。看那奇妙的枝桠,就像特意为喜鹊垒窝而生似的,也许是喜鹊和白杨树在前世就约好的吧。 在距喜鹊窝不远的地方,我还看到了两只喜鹊,它们像新郎新娘一样装扮一新,身上的羽毛黑白分明,真如欧阳修说的那样新鲜亮丽。它们见了我也不鸣叫,让我无法像母亲那样从鹊鸣中预知天的阴晴。它们的嘴里分别衔着指头般粗细的枯枝,哦,它们正忙着垒窝呢,哪有工夫和我打招呼?而我,越是看到它们忙着垒窝,就越为它们感到悲哀。 喜鹊啊,你可知道——如今我们这里已成为经济开发区了?我母亲的坟茔,已经搬走了;我祖居的住房已经丈量过三次,不久也要拆迁了。那高高竖起的吊塔,正在为新建的厂房奔忙着;那高大宽敞的厂房里,将要响起机器的轰鸣声了……谁还再听你“喳——喳——喳——”的叫唤呢? 先知先觉的喜鹊啊,你们在这里垒窝,又能住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