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可思议的途径
车子一直驶到了极其巍伟宏大的“王宫”之前。“王宫”是主席府,我们竟被带到主席府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想将我们怎样。
车子一到了“王宫”门前,便停了下来,两名军官上前去和守卫交验证件,所有的军人立时撤退,而由穿着浅蓝色制服的主席特卫队来接替开车子。
A区的特卫队是最高的特权阶层,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百人左右,在这里的队员,全是军队中的团长,而离开了特卫队之后,他们不神秘死亡,便可以做更高的官。
特卫队的司令官是“灵魂”。
我们的囚车继续向前驶,穿过了一条两旁全是名贵花卉的大道,直来到了王宫的门前,然后,车门打开,当我们下车的时候,看到一位特卫队的官员,正等在车旁,那军官居然和我们握手:“我是泰中将,特卫队的副司令官。”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只好将一切全看开,我笑道:“啊,幸会####这里就是著名的王宫了?主席要召见我们?”
“两位,”泰中将的年纪不算大,但是他讲话的神情却极严肃:“你们也胡闹得够了,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我们的极度容忍。”
巴图瞎皮笑脸地道:“还有我们的运气好#这一点也不可否认。”
泰中将冷然道:“现在,你们将会见一位伟大的人物,如果你们再胡闹的话,那么你们的运气,就不会那么好。”我和巴图互望了一眼,心中暗忖,难道真的是主席要召见?
如果是的话,那么,我们的一切猜测,当然全不正确,因为我们推断那位大独裁者,在死亡的边缘!我先道:“很乐意会见这位大人物。”
泰中将翻起手腕,对着他的“手表”道:“第一分队,到正门来集合。”
他这句话才一出口,大约不会超过十五秒钟,便看到十二名持卫队员,一齐奔了过来,泰中将道:“你们负责看管他们两人,一有异动,格杀无论!”
一个看来是分队长的人高声答应,泰中将又道:“带他们自第三路线,到会议室去。”泰中将的话,在我们听来,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待我们发问,已向外走了开去,那十二名特卫队员散了开来,将我们围在中心。
然后,他们操起整齐的步伐,向前走去,我们被挟在中间,自然不能不走,穿过了好几条长走廊,那些走廊,简直就像是迷宫,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令得我和巴图两人,大开眼界!
我们先到了一间房间,看来正像是会议室,我们以为已经到了,可是,一被命令坐下,突然有下沉的感觉。
整间房间,是一架巨型的升降机!
那“房间”一直沉了多少,我们自然不可能知道,在时间上而言,大约三十秒,然后出来,又经过了许多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间房间,在那里,我们被命令脱下所有的衣服。
我们当然大声“抗议”,可是那位分队长冷冷地道:“不脱也可以,但只要你们的身上,有一点金属的话,等一会通过光环地带时,就自讨苦吃。”
我不明白“光环地带”是甚么意思,巴图已低声道:“脱吧,那是一种对金属有特别效应的光,会使金属发出高热,但对人体却又无害。”
我们脱清了衣服、鞋、袜,然后,再穿上他们抛过来的衣服,才继续向前去。
我们向上爬着石级,又穿过了一道小河(那是真的小河,流水淙淙),然后,经过了许多道一吋厚的钢门,最后,我们到了一个圆筒之前,那圆筒径约六呎,所有人都挤了进去,然后,突然间,圆筒旋转了起来,足鬃转了五分钟之久#每一个人平衡感都遭到破坏。
旁人是怎样出来的我不知道,我是天旋地转地跌出来的,一跌出来之后,还未曾看清是跌在甚么地方,身子又向上升了起来。
我还不是直接向上升起,而是呈螺旋形向上升起,这更令得平衡组织失灵,接着,被一股大力,弹了起来,落在地上,我勉力睁大了眼,看出跌进了一间房间,我感到这间房间的四周围全部镶满了“哈哈镜”,一切全是变形的。
我听得巴图在叫我,他就在我的身边,当我循声看去时,巴图却在翻筋斗。
事实上,我身边的一切,全固定不动,而自然也不是四壁镶满了哈哈镜,我之所以有这样的幻觉,是刚才旋转得实在太厉害了。
足鬃有十分钟之久#我才能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两人各自伸手搭住对方的肩头,这样可以使我们站得稳一些。
这是一间陈设得十分华丽的房间,我们都奇怪:经由这样秘密而不可思议的途径,才到达这样的一间房间中,对方的用意何在?
也就在这时,一扇门打开,四个身子又高又瘦的人,走了进来,那四个人走进来的姿势,十分特异,他们的双手,五指伸得很直地放在他们的身边,那样子倒有点像美国西部的枪手。
由于他们双手的样子那样奇特,我自然地向之多看了几眼,只见他们的手,又粗又大,除了拇指之外,其余四只手指,几乎一样长短,显得十分丑恶,他们的手掌,看来就像是一块石板!
巴图当然也看到了他们这异样的八只手,但是他却显然不知道这样的手意味着些甚么,是以他只好奇地耸了耸肩。
我的感觉不同,看到了那样的手,感到一阵异样的恐怖!
那是中国武术之中,最难练,也最厉害的铁砂掌!
据我所知,这种铁砂功夫,早已失传,如何会忽然出现了四个怀有这等绝技的高手,令我惊骇不止。
我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巴图,小心这四个人,他们的手掌— ”
巴图不等我讲完,就自作聪明:“空手道?”
我当真又好气又好笑:“你只知道空手道,以为一掌可以劈碎几十块土瓦片,或是一块木板,就是不得了的功夫?可是你可知道,所谓空手道,本来是中国末流功夫,传到琉球去的?这四个人练的,是正宗中国武术中极上乘的铁砂掌!”
巴图已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当然无法想像铁砂掌的厉害处,所以他只是望定了我。
我又道:“等一会,如果有甚么意外的话,你要切切记得,不可以和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动手!”
巴图似乎有些不服,但是我的神色实在严重,是以令得他不能不点头答应。
我向这四人望去,这四人已然分了开来,站在门的两旁,我问道:“四位是— ”
可是这四人却望也不向我望一眼,当然更别希望回答我的话了,我只得讪讪地住了口,就在这时,门又再度自动打开,一个身形矮小的人,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竟是“灵魂”!
如果我不是以前已经见过他,此际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一定也已感到一分骇然。因为他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号人物。
但是一则,我已经见过他,二则,我们一心以为,会在“王宫”中见到那个大独裁者本人的,是以看到了“灵魂”,便不觉得有甚么特别,我在“灵魂”的哈哈笑声中,甚至还有点失望地道:“原来是你?”
“灵魂”笑了好一会,他站在那四个人之间,并不再向前走来:“卫斯理,你来了,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我冷冷地回答他:“你敢于坦率承认在你们主席治理下的国家是地狱,那倒很难得,因为你们宣传家称之为天堂。”
“灵魂”的脸色,陡地一沉:“谁和你讲废话么?”
我摊开了手:“我们是正式的外交人员。”
“灵魂”又笑了起来:“是的,而且,你所代表的国家,他们的反应也来得很快,对你们的失踪,表示关怀。我们,也表示关怀,而且,正在尽力寻找你们的下落,哈哈!”
“灵魂”得意的笑声,令巴图十分恼怒,他大喝道:“你是个卑污的畜牲。”
“灵魂”冷笑道:“你也好不了多少,朋友,你真是来做外交工作?还是另有所图?你们想找回奥斯教授,是不是?”
巴图向前走了一步,两个最高汉子,立时迎了上来。
巴图向他们的手望了一眼,便站住了身子:“是的,奥斯是世界著名的科学家,你们用这样的手段,将他掳劫来— ”
“灵魂”纵声大笑,打断了巴图的话头:“你完全错了,朋友,你就可以看到奥斯教授发表的,他自愿留在我国,继续进行科学研究的声明书,声明书由他亲笔签署。”
我和巴图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玩惯的把戏!
我试探着问道:“那样说来,奥斯教授,已经答应替你们主席进行那项骇人听闻的手术了”
“灵魂”却若无其事他说:“甚么?我们的主席要进行手术?哈哈,你们的情报工作,未免太差了。主席的身体极好,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我接上去道:“如果是奥斯的手术成功的话,也许他会活到一百二十岁!”
巴图毫不容情地道:“一百二十岁,太少了!应该是万岁,万万岁,你有谋反的嫌疑!”
“灵魂”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们的话,显然令得他十分恼怒,他冷笑了几声:“既然你们不合作,有必要使你们先受些教训。”他讲到这里,身已向后退去。
他退到了门口,才道:“给这两人一点教训,但我不要他们死!”
“灵魂”一讲完那句话,便立时退了出去,那扇门也已自动关上。
而那四个人,也迅速地变换了他们站立的位置。
他们站成一排,慢慢地向我和巴图逼近,我不禁大吃一惊,这四个人,他们既然有着这种厉害的功夫,我和巴图两人,当然不是他们的敌手!
而这一点,我一上来说得清清楚楚,是以我当时就警告巴图切不可动手。
我连忙拉巴图向后退,当巴图的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色显露之际,我连忙用最严厉的眼色,来制止他心中所想的事,不让他妄动。
同时,我道:“四位……嘿嘿,想不到在四位的身上,看到了早已失传了的铁砂掌绝技!”
那四人停了下来,面上部有得意的神色,其中一个道:“你倒识货。”
他一开口,我就听出他是山东半岛,近胶州湾那一带的人,我忙道:“四位可认识威海卫的王天成王大爷?”
四人冷漠地摇了摇头。
我忙道:“那么,烟台褚三爷,你们一定熟的?”
那四人仍然摇着头。
我苦笑了一下:“四位有这样的身手,若说不认识掖县的于四哥,那我可不信。”
四人中的一个道:“你说的于四哥,便是于文泰?”
我忙道:“是啊,于四哥是胶州的好汉,英雄— ”
我的话未讲完,那四人已冷冷地齐声道:“是狗熊,不是英雄。”
我呆了一呆:“你们认识他?”
“是的,我们和他有仇!”
我的手心已在冒汗。
看来我要和他们攀交情,已是攀不上的了。
唉,现在我才明白知道,我上一次能够一叫出桃版的名字来,便免于被人落蛊,那实在是极大的幸运!
我苦笑着:“四位,那你们真要和我们过不去么?咱们可无冤无仇!”
那四个家伙,居然掉了一句戏词儿:“上命差遗,两位莫怪!”
我啼笑皆非,巴图却已然冷笑道:“卫,要是你再这样苦苦哀求下去,那我宁愿捱一顿揍。”
我苦笑道:“巴图,当你捱了一顿之后,你就会知道,宁愿苦苦哀求了!”
可是,巴图却已不顾一切推开了我,向四人一招手,道:“来!”
那四个人中的两个,倏忽地转过身,对住了他。巴图冷笑道:“你们大可以四个人一齐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甚么叫做铁砂掌,哼,我看那和义和团差不多!”
巴图这个人,毛病出在他在西方住得太久了,是以对于东方的玩意,多少有些轻视和不信的观念,他这句话一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
果然,那两个人立即扬起了手,向前疾冲了过去,翻掌就拍。
巴图的身形,极之灵活,他身子一闪,避开了那两人的掌击,横射向外,用力撞了出去,“砰”地一声,已被他撞中了一个人。
那人的身子一侧,向旁跌来,恰好跌向我。
巴图既然已动上了手,我心中对这四个人,固然害怕,可是也绝没有退缩之理!
那个人恰好向我跌来,这正给我一个机会,我身子一矮,头一低,用力一顶,撞向那人,将那人的身子,又撞得向后跌去。
他在向后跌出之际,双臂不由自主,扬了起来,这更给我以对付他的极好机会,一齐用力砍向他的肩头!
那家伙发出一下怪叫声,和他肩骨脱骱的声音,混在一起,听来惊心动魄!
他厉害的是铁砂掌功夫,肩头已脱了散,双臂不能挥动,自然不必再去怕他了,是以我连忙又转过身来。
可是,我才转了一半,肩头上便受了重重一击!
那一击的力道之大,实在难以形容,而这一击所给我的痛楚,也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一刹间,只觉得我自己的肩头,像是突然离体而去。
要是我的肩头和左臂,索性离体而去,那或者倒也好了,可是它立即又回来了,但却是支离破碎地回来,令得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无可言喻的痛楚!
我喘着气,身了不由自主地打着转,眼前只看到一大群乱飞乱舞的金星。
我的右手还能挥动,我就那样盲目地挥着。
紧接着,第二击又来了。
第二击来得更重,是击向我另一肩头的,像是有一块一吨重的铁,在我的肩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发出自然而然的嗥叫声,我倒向后面,双手撑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
可是我双手在地上一撑的结果,却是整个人又跌向地下,在一阵剧烈的痛楚之中,我昏了过去。
我是在一阵冷笑声中醒过来的。
在我的神智已然半清醒之时,觉得出有一桶水,向我泼下。
我发出了呻吟声,然后才睁开眼来,我仍然在地上,那四个人在我面前,他们之中的两个,正在替其中的一个按穴推拿。
那一个,正是双肩受了我一击的那人。
而另一个,则正双手叉着腰,在对我作冷笑。
巴图呢?巴图在甚么地方?我立即看到了巴图,他还昏迷不醒,他的身子斜靠在墙上。
他的左半边面,可怕地肿了起来,而他的左臂骨,也显然折断。
我叹了一口气,只听得门打开的声音,“灵魂”又闯了进来,向巴图望了一眼:“唔,你们下手太重了些。”
我的上半身,仍极其疼痛,但是我总算挣扎着站起,喘着气:“巴图受了重伤,必须得到医治。”
“灵魂”道:“会的,来人,将他抬出去,立即吩咐医生进行医治,同时,对他进行严格的监视。”
他一叫,立时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将仍然昏迷的巴图抬了出去。
“灵魂”冷冷地望着我:“现在,你多少已得到了教训,是不是?”
我走前一步,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如果你是说,这样一来,便可以令我屈服,或是可以使我害怕,那你就错了!”
“灵魂”厉声道:“你绝不是他们的敌手!”
我向那四人看了一眼,道:“是的,但他们是四个人,以多敌小,在中国武术的传统之中,十分卑劣。”
那四个人面有怒色,我则缓缓地左右摇摆着身子,来增进我身子的血脉流通和减少痛楚,然后道:“如果一对一,那么你就可以问刚才我击倒的那个人,谁的身手高!”
那人沉不住气,跨出了一步:“首长,请批准我和他单独比试。”
“灵魂”斜着眼望着我,道:“有机会,不是现在!”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道:“卫斯理,要不要去看看奥斯?”
我几乎已不存在这希望了,但“灵魂”却反而向我提了出来,我忙道:“自然我想见他!”
“你不但要去见他,而且必须劝他!”“灵魂”强调地说着。
我虽然知道身在险境,但是我对“灵魂”仍然寸步不让,我道:“劝不劝他,那得看我是不是愿意。”
“灵魂”“哼”地一声:“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出了那间房间,在外面,停着两辆样子十分奇特的小车子,看来有点像游乐场中的汽车,“灵魂”叫我坐在前面的一辆,他自己则上了后一辆,突然之间,车子向前滑了出去。
车子向前滑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我根本来不及看清两旁的情形,车子已突然停止了。
车子停在一扇十分大的铁门之前,门前,站着一排卫兵。
我和“灵魂”一齐跨出车,两个军官奔了上来,向“灵魂”敬礼,然后,又扳下电闸,将门打开,“灵魂”道:“进去!”
我向内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关上,当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前,门自动打了开来,那是一间囚室,而囚室中,奥斯正低头坐在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