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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城市沉浸在乳白色的薄雾中，院子内的几棵樱花欣欣然睁开了眼，悄然在枝头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给宁静的小区添上了如梦的色彩。当全家人还在温暖的被窝中甜睡，母亲却早早起床，顾不得认真洗漱，空着肚子，动身去农贸市场买菜。她生怕打扰到子女休息，蹑手蹑脚地穿好布鞋，随手挎起菜篮子，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家门。这是母亲几十年来的生活习惯，每天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那个磨损发黄的菜篮子见证了母亲对家人沉甸甸的爱…… 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母亲与当工人的父亲结婚后陆续生下我们四姐弟。那是一段缺衣少食的艰难岁月，仅靠父亲一个人的微薄工资很难维持全家人的生计，母亲就靠每年养两头猪和种植一亩三分地勉强过日子。80年代中期，我家从农村搬到县城后，没有了承包地收入，一家人生活更是捉襟见肘。为了减轻父亲的压力，母亲挑起了沉重的担子，她独自一人上山开荒种菜，上半年种植辣椒、冬瓜、苦瓜，下半年种小白菜、空心菜、包心菜。到了蔬菜成熟的季节，母亲就用竹篾编成长椭圆形的竹筐用来装菜。每次去后山摘菜，母亲总喜欢带上我们双胞胎兄弟。菜地里，茂盛鲜嫩的蔬菜把菜地遮得严严实实，青菜、卷心菜、葱等都给露水洗得油光锃亮。辣椒青翠欲滴，茄子紫得发亮，黄瓜绿得水灵。成群的小蜜蜂低声哼着小曲儿，成双成对的蝴蝶在菜叶上翩翩起舞。母亲提着硕大的菜筐，小心翼翼地把蔬菜摘下来，然后轻轻地一个一个把它们整齐地放在菜筐里。这些新鲜的蔬菜，犹如一个个酣睡的婴儿，舒服地躺在摇篮里睡大觉。不到半个时辰，菜筐里就已经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蔬菜。阳光照在母亲的脸上，映照出她一脸的满足和骄傲。她顾不得腰酸背痛，一手提着沉甸甸的菜筐，一手紧紧地拉着我们的手，一路大汗淋漓地走回家。 自家种的菜吃不完，母亲就挑到菜市场去卖。桂阳第一市场是当时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每天去市场卖菜的商贩络绎不绝，市场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讨价还价的争吵声、生意人的欢笑声、菜农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为了选择一处好的地段卖菜，母亲一大早就挑着一担菜筐去占摊位，选好地方后，母亲先在地上铺上一块干净的塑料布，然后把各种菜整齐地摆在塑料布上。辣椒、小白菜、油麦菜、黄瓜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黄叶，不沾一点泥土。母亲从来没有做过生意，总觉得挑着菜筐在市场转，是件十分丢人现眼的事。面对陌生人来询价，她有点羞于开口。一上午快过去了，菜也没卖出多少。看着母亲紧蹙的眉头，我们兄弟俩于心不忍，站在市场上吆喝起来：“卖菜喽，新鲜的蔬菜，又大又甜的萝卜……”经过我们大声一喊，来买菜的人果然多了起来。母亲手忙脚乱地称秤，我们帮着收钱。到了下午，一担菜全部销售一空。回到家里，母亲就在床上清点钞票，分享一天卖菜的收获，享受劳动的快乐。 时光荏苒，岁月更迭，一年四季，除了自家餐桌上的新鲜蔬菜，母亲依然挑着菜筐去市场卖菜。她用自己辛勤的汗水勤奋劳动，母亲的胳膊上被菜筐重压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发红的痕迹，我们四姐弟也在母亲菜篮的哺育中慢慢长大。 后来，随着城市建设的推进，开垦的菜地被收回。种菜的田土没有了，母亲卖菜的担子按说卸了下来。但母亲天生是个闲不住的人，她在自家屋顶上的角落整出一方菜地，种了一些常用的葱蒜芹菜。其他的菜没有地可种，母亲只得去附近的桂阳二市场买菜，之前摘菜用的大竹筐也换成了小的菜篮子。为了买到新鲜的蔬菜，母亲每天6点钟就起床。她知道全家人需要各种不同的营养，买的菜自然就有所不同。为了让我们四姐弟健康成长，母亲每次做菜都会讲究合理搭配。她的拿手菜是红烧鸭、神仙鱼、五花肉和排骨汤，特别是爆炒后再清蒸的红烧鸭，母亲用独特的烹饪手法做成，鸭肉肥而不腻，新鲜味美，具有香、酥、嫩等特点，咬一口下去香味四溢，越吃越过瘾。母亲的菜篮子里每次都是品种繁多，她说这样有利于健康。由于营养搭配到位，我们四姐弟都长得挺高，特别是大哥，身高达到180厘米，后来被部队看中当兵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武警战士。但好景不长，1996年父亲病故了，母亲中年丧夫，悲痛欲绝。从此，一家五口人的生计重担全部压在她一个人肩上。生活虽然艰苦，但是母亲默默承担起家庭的重担，拼尽全力给我们营造一个充满温馨与爱的家，我们四姐弟也先后参加了工作，成了对社会有用的人。 2017年，我从县城调到郴州市工作。母亲为了照顾全家人的生活，放弃退休后的轻松悠闲，来到郴州和我们居住。这个时候母亲已经70多岁了，她瘦黑瘦黑的，满脸的皱纹像干裂的橘子皮，饱经风霜的身体经常还有胃病、心脏病的折磨，平常用的菜篮子她拎着非常吃力，为了减轻她的负担，我们专门给她买了一个用来装菜的四轮小推车，让她购物更轻松。我们小区附近有一家农贸市场，母亲去了几次觉得菜价太高了，为了节约成本，她选择到更远的罗家井市场去买菜，有时候还坐公交车到十里外的乡镇白露塘市场买菜。碰到超市销售打折活动，她都要拖着小推车排队一个多小时去购买猪肉排骨。母亲一生朴素，她觉得能为家里节约就尽量节省。遇到下雨的天气，外出买菜不方便，我们就教她用超市小程序网购各种食材，母亲虽然年纪大，但学习刻苦，不到半天就学会了上网，熟练操作网上购物车，短短半小时不到，超市就送货到家。母亲高兴地说：“想不到这辈子还能用上手机菜篮子，实在是太方便了！”每次食材一到家，母亲就围上一条碎花裙去厨房做菜，不一会儿就清香四溢，整个院子都能闻到菜香味，令人馋涎欲滴。儿媳妇经常把她做的菜发到亲戚朋友群，赢来一片点赞。两个孙子对她做的美味佳肴情有独衷。读初中的大孙子每次放学回家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香，总是顾不得洗手，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上幼儿园的小孙子每次一回家就嗲声嗲气地问：“奶奶，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每当这时候，母亲就高兴地把做好的鸡腿喂给他吃。看着孙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母亲的笑脸就像春天里漫山遍野开的杜鹃花一样灿烂。 时光阡陌是静美，岁月深处是成长。母亲的菜篮子，装着各种各样的美味食材，更见证着母亲对儿女的关爱。菜篮子从大竹筐、小菜篮到手推车，再到手机菜篮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不换的是母亲的勤劳和爱心，她用那微弱的肩膀用菜篮子为我们全家人撑起了一片蓝天。菜篮子见证了我们一家“人世间”的喜人变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