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陈松年和二蛋更是疑惑不解:徐天奎口里的刘成瑞曾经是盘踞大洪山一带的军阀,十几年前威震一方,后来在军阀混战中吃了大败仗,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却不知他与徐天奎一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徐天奎缓缓地讲起了十五年前的事。那年冬天,军阀刘成瑞带着队伍运送粮食回县城,途中遭遇仇家的伏击,负伤逃进大洪山,恰好碰见了在山里采药材的徐天奎母子。两人将他救回家后,徐天奎的母亲日夜照料刘成瑞,父亲则经常进山采药给他服用。 山里人缺粮少衣,本来日子就过得清苦,家里又新添了伤员,过冬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这天,徐天奎捡完柴火回家,刚迈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只见桌子上放着一锅香喷喷的肉。他欢喜不已,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一抬头却发现刘成瑞穿着一件狗皮外套。原来,为了给刘成瑞养伤补充营养,父亲将家里的猎犬杀了,还剥下皮毛为刘成瑞做了一件外套。 想起平日与自己为伴的猎犬被炖成了菜,徐天奎当即将口里的肉吐了出来,并大哭了起来。刘成瑞满脸尴尬,当即发誓,伤好后接徐天奎一家进城享福。当时,年少的徐天奎还想,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过上忍饥挨饿的日子。 三个月后的一天,徐天奎从外面回家,远远听到屋前一阵打斗声,只见父亲和刘成瑞扭打在一起,争抢着一支猎枪。徐天奎刚要冲出去帮父亲,突然一阵枪响,十多名士兵从山坡下冲上来,对着父亲他们不停射击,父亲中枪倒地,刘成瑞拉着母亲就往山上跑,士兵们冲进屋里乱砸一通,最后一把火烧了房子,并顺着刘成瑞和母亲逃走的方向追去。 这情景吓得徐天奎瘫坐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估摸着那帮人已经走远,他慌忙上前扶起父亲。此时,父亲全身是血、气若游丝,在徐天奎的耳边断断续续地说道:“找……找回你娘,替我报……报仇……”之后,头一偏就断了气。 徐天奎抱着父亲的尸体放声号哭起来。将父亲埋葬后,他离开了家。 听到这里,陈松年对这个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莫名地起了一股怜意,想他小小年纪,一个人混迹社会,风餐露宿,不知遭受了多少欺凌和苦难;可转念又想,虽然他在家人遭人欺骗、父亲惨死之后,心中充满仇恨,但后来对穷苦百姓百般压榨,却是罪不可恕。直到这时,陈松年仍然想不明白,徐天奎骗自己上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5.衣袖浸毒徐天奎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又接着说了起来。在十八岁的那年,他摸到了刘成瑞的府邸附近,但刘府戒备森严,根本进不去。能混进刘府的机会只有一个——刘府在年前会招杂役,但护卫盘查极严,凶器、毒药等根本带不进去。 眼看就要到刘府招杂役的时间了,可徐天奎一想到,就是混进去了,也根本杀不了刘成瑞,急得团团转。这天夜里,焦躁不安的他不慎将袖子垂进了杯子里,看着袖子不断滴水,他顿时想到了一条毒计。 他找到了七种毒蛇,取出毒液后,将自己的衣袖浸泡在毒液中,三天后拿出来晒干,然后,再浸泡三天晒干。连续浸泡九天后,这只衣袖已经是一只毒袖了。 这天,徐天奎混进刘府当了杂役,护卫将每人全身上下检查多次,确定无凶器、毒药等物品后,才让他们进去。 当晚,徐天奎摸到了刘成瑞书房的窗下,舔破窗纸,看到刘成瑞正与一名女子争吵,细细打量,那名女子却是自己的母亲,两人依稀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只听母亲说道:“刘成瑞,你好卑鄙,当初说好会帮我找回奎儿,却找了一具烂得看不清脸的尸体,谎称是我儿子。今天我碰见一个山民,他说奎儿一直活着。” 刘成瑞圆瞪着眼说:“谁说他还活着?谁胡说,我枪毙了谁。” 徐天奎的母亲哼了一声,说:“你当然盼着他死,只怪我一时糊涂,害得奎儿他爹惨死……”说到这里,哭了起来。 原来,当初徐天奎的母亲日夜照顾刘成瑞,两人竟然暗生情愫。这刘成瑞曾经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过学,见识广博,说话风趣,山村野夫哪里能跟他比? 刘成瑞说要带着徐天奎的母亲私奔,徐天奎的母亲犹豫许久,最终决定悄悄带走儿子,随刘成瑞而去。谁知却被脾气暴躁的丈夫撞见,两个男人争抢着猎枪要杀死对方。没想到,这时刘成瑞的仇家带着士兵赶到了。 随刘成瑞回到军营驻地后,徐天奎的母亲既愧疚又难过,哀求刘成瑞找回儿子,哪知刘成瑞谎称徐天奎被自己的仇家杀死了。随后的几年,刘成瑞待徐天奎的母亲越来越差,轻则辱骂,重则动手毒打。 两人争执中,一名丫环端着两碗参汤走了进来,徐天奎的母亲端起右边的一碗,将指头伸进杯里蘸了两下,然后缓缓地说:“你虽瞒骗了我,可我也不怪你,这都是我的错。你该喝参汤了。”刘成瑞接过后,将左边的一碗递给徐天奎的母亲。 看到这里,徐天奎暗叫不好。原来,他早摸清了刘成瑞晚上必喝一碗参汤的习惯,在他们争吵时摸进厨房,将浸染毒液的衣袖在左边的碗里浸泡了几下,此时,母亲正将这碗有毒的参汤送到嘴边。 果然,徐天奎的母亲一喝参汤便喊肚疼,刚喝了一口的刘成瑞大惊失色,将参汤一把砸在地上,就大喊来人,可刚喊了一个“来”字,就感到头昏脑涨、四肢无力。原来,徐天奎的母亲恨他欺骗了自己,将老鼠药藏在指甲缝里,刚才偷偷地放在了右边那碗参汤中,打算毒死刘成瑞。 刘成瑞慌忙把手伸进嘴里,将参汤呕了出来,正要大喊,只见一人冲到面前,大喝一声:“刘成瑞,你个狗贼,我今天就要你的命!”这人正是徐天奎,他抄起椅子就砸,刘成瑞向后一闪,抓起身旁的花瓶向前掷出,然后,慌忙取下墙上的宝剑,拔剑刺了出去。 徐天奎感到左臂一阵剧痛,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用椅子奋力一扫,将宝剑打落。刘成瑞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手一下子碰到靴子里的匕首,只见他手一扬,一道白光向徐天奎飞来。 徐天奎想躲,可左臂疼痛难忍,稍一迟缓,只感到左眼一花,一阵剧痛,匕首深深地扎进了左眼。徐天奎一把拔出匕首,就要上前,只见刘成瑞又从右腿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猛地甩了过来。徐天奎想闪开,可已没了力气,正在着急时,一人闪到面前,挡住了匕首。 这人正是徐天奎的母亲,徐天奎连忙抱住倒下去的母亲,连声喊着:“娘,娘,我是奎儿啊。”此时,徐天奎的母亲胸膛插着一把匕首,嘴唇发乌、眼角流血,显然蛇毒已经发作,她张了张嘴,轻轻地说了句“原谅娘……”就一阵抽搐,头一低,竟已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