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轻颦 花前谈往事 兰因絮果 月下见伊人(5)
时间:2022-09-1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梁羽生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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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得唐经天颤声叫道:“冰娥,冰娥!”那少女回头一望,竟然是那样冰冷的怨恨的眼光!邹绛霞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见那少女回头一望,一声不响,又转过了身,拂柳分花,就好像神话中的素娥青女,冉冉而来,冉冉而没,转瞬之间,就不见了。
唐经大仍是连声叫道:“冰娥,冰娥!桂姐姐,桂姐姐!”飞身急赶,可怜他大病初愈,饶是使尽了吃奶的气力,亦是追赶不上,刚刚追下山坡,勾着一块石头,一个倒栽葱跌倒地上。
邹绛霞气喘吁吁地从后追到,见状大惊,急忙把唐经天扶起,问道:“跌伤了么?”唐经天人如木石,眼如定珠,竟像是魂灵儿早脱离了躯体,呆呆地靠着邹绛霞,面色如纸,殊无半点生气。
邹绛霞慌道:“唐哥哥,唐哥哥,你怎么啦?”唐经天过了许久,才吁了口气道:“她来了,她又走了!”邹绛霞道:“她是谁?”唐经天道:“就是我们刚才说的那位冰川天女,呀,她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邹绛霞莫名其妙,心想冰川天女既然是唐经大的朋友,却为何如此?但见唐经天自嗟自叹,竟好像忘记了还有另一个少女在自己的身边。邹绛霞心中一酸,既替唐经天可怜,又为自己难过,两人久久不作一声,过了一阵,邹绎霞轻轻说道:“唐哥哥,咱们回去吧。呀,世间上原来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
冰川天女披星戴月,前来寻访,在花丛中恰好见着唐经天与邹绛霞并肩搭手,笑话隅隅的亲热模样,与画图中所描绘的毫无二致,冰川天女芳心欲碎,再也不理唐经夭的追赶呼唤,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路,幽萍在山脚下小溪旁等候,见冰川天女一个人回来,那失魂落魄的祥儿,竟是前所未见,不禁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只是你一个人?”冰川天女道:“他,他……”回头一望,皓月之下,田野如画,景物悉见,可就只没见着唐经天。冰川天女并不知唐经天受伤初愈,轻功受了影响,所以迫不上自己,误会更增,心中想道,原来他的呼唤追赶,都是做出来的,更觉心酸,哽咽说道:“他,他不来了。”幽萍惊道:“你见到了他,他也不和你同来么?”冰川天女但觉千般情绪,纠结心头,自己也按捺不住,低低的啜位。
冰川天女想起了唐经天初上冰峰的情景,想起了宫中比剑、园内题联……种种令人难以忘怀的往事,耳边隐隐听得幽萍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若知尘世是这般烦恼,还不如回冰宫的好。”忽而又想起了唐经天为她所题的那副对联:“月色无痕,绿窗朱户年年绕;仙妹有恨,碧海青天夜夜心。”更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忽听得有人纵声长笑,冰川天女抬头一看,只见金世遗撑着铁拐,一跳一跳地从树荫中跳出来,他不知从哪儿偷来了一套儒冠儒服,打扮起来,倒有凡分像唐经天的样子,这身服饰,衬着他那撑着铁拐跳跃顽皮的神气,大是不伦不类。冰川天女恼道:“你笑什么?”金世遗嘻嘻笑道:“笑你!”若在平日冰川天女必然发怒,此刻但觉心神不定,对一切的反应也都似乎麻木了。金世遗续道:“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见他么?如今见了,不喜反悲,这岂不大是可笑!”冰川天女道:“谁要你管?”金世遗道:“我若不管,你还蒙在鼓里呢。其实也好,迟哭不如早哭,哭个痛快,心里就舒服了!”冰川天女给他一说,眼泪反而忍着不流。金世遗又嘻嘻笑道:“我那画图画得如何,是不是传神之极!”冰川天女一恼,嗤的一声,将那羊皮画图撕为两半。金世遗拍掌笑道:“撕了更好,乐得心无牵挂,干干净净。”
金世遗的说话实是句句心存挑拔,连幽萍也听得出来。冰川天女却是心神动荡,觉得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真是一切撇开,让心头干干净净的好。幽萍道:“小公主,咱们走吧。”金世遗道:“是呀,你们还是回转冰宫的好!”冰川天女一怔,心道:“他如何知我的来历?”只听得金世遗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口吻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世上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好的!宁与鸟兽同群,莫与世人相处,你如今相信了吧?”
冰川天女呆呆不语,金世遗又道:“在这尘世之中混,我也厌倦极了。你的冰宫有如世外桃源,丢弃不住,真真可惜。不如咱们都回去,请你借冰宫一角,让我安居。”幽萍按捺不住,叫道:“你这厮简直不知自量,小公主肯让你这臭麻疯沾污了我们仙山的胜景!”金世遗面色一沉,蓦然一声怪笑,铁拐一抡,作势欲击,幽萍早有防备,拔出冰剑,却闪在冰川天女身后,冰川天女双眼望天,淡淡说道:“你走吧,回不回去,我自有主张,不必你多管闲事。你说话无礼,我也不穹你计较了。”
金世遗望了冰川天女一眼,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将铁拐缓缓收回,道:“好,看在你的份上,我也不与这小丫头计较。”忽而又纵声笑道:“其实我们都是被这尘世弃遗之人,彼此正该相惜相怜,如今你反而将我看作对头,真没来由!几时你悟彻世间缘法,再说与我知道吧。”笑声震荡山谷,片刻之间,走得无影无踪。
冰川天女一片茫然,幽萍恨恨说道:“这疯丐就象溺死的水鬼一般。”冰川天女听她说得奇怪,问道:“怎么?”幽萍道:“汉人的传说,说水鬼心肠最毒,他自己溺死了,总想找个替身,一知道有谁受了委屈,便千方百计的去引诱他,叫他也投水自尽。哼,哼。你看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大车的话,无非是想你再也不理唐相公,和他一道。这岂不像汉人传说中那种狠毒的水鬼?”冰川天女满腹愁烦,给她一说,也禁不住笑道:“你下山来到一年,这把口却学得这么刁毒了。”幽萍道:“怎么,你不信吗?”冰川天女面色一沉,道:“我心中自有主意,不必你乱嚼舌头。”幽萍摇了摇头,不敢说话。冰川天女柔声说道:“好吧,咱们快去川西,待见过我的伯伯之后,我就回转冰宫,再也不理尘世俗事了。”幽萍叹了口气,默默跟随主人。
唐经天被邹绛霞扶回屋子,一路无言。邹绛霞甚是担心,看他关上房门,自己却不敢回房去睡,悄悄地在他屋外徘徊。眼看明月已过中天,想来已是四更时分,唐经天房中兀无半点声息,邹绎霞渐觉露冷风凉,眼神困倦,心道:“这傻哥哥大约已经睡了。”正想回房,忽见唐经天卧房的窗门倏地打开,一条白衣人影穿窗飞出。邹绛霞飞身上屋,急忙叫道:”唐哥哥,唐哥哥!”唐经天回头说道:“不要吵醒你娘,多谢你们相救之恩,我有事先走了!”邹绛霞叫道:“不成,不成,你不能走!”只见唐经天在屋背飞身掠起,三起三落,箭一般的飞出了围墙。
邹绛霞尖声叫道:“娘,你快来呀!唐哥哥走啦!”杨柳青夫妇住西面厢房,纵然闻声即起,一时之间,也是难以赶到,唐经天听她叫喊,跑得更快,邹绎霞急了,不等妈妈,立刻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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