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火车,最早可以追溯到一个甲子前,那时期末考试刚结束,那份临战状态搁下了,心情无比轻松,上海西站传来的火车汽笛声充满了诱惑。我跟母亲说带弟弟妹妹去看火车,母亲交代几句,我们便出发了。 一路上,我们聊着火车、西站还有铁路桥,弟妹们很兴奋。走出西新街的弹硌路来到长宁路,远远地看见那座碉堡坐落在长宁路凯旋路口,道口拦挡子,黑压压的人群被堵在铁道两边,公交车、卡车一溜排到西新街。我们挤到挡子后面,西站的三道铁轨齐刷刷展现在眼前。弟妹们兴奋地猜测:“火车从哪边过来?”有的说是从南边过来;有的说是从北边过来。我看了看车站两边的信号灯,刚要开口,弟抢先回答:“火车从苏州河那边过来。”我故意问:“为啥?”他回答:“因为南边信号灯是绿色的。”那时他还没上学却有了这份机灵劲儿。我们盼着火车快点过来。火车可不急,远远冒着烟,拉着汽笛。机车经过道口,只见火车司机瞭望前方,那架势非常神气,就是他驾驶着那么长的铁家伙,拉着那么多车厢跑遍祖国的城乡大地,我心中对火车司机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路上的美景任凭他观赏,多么自豪!司炉工把乌黑的煤炭用铁锹送进火红的炉膛。不及细看,“刺啦”只见一道白色蒸汽向我们袭来,顿时白茫茫一片啥都看不见了。蒸汽散去再看,原来是一列货车,有的车上装载着木头;有的装载着拖拉机,闷罐车里押车人站在门边打量着挡子外面的人们,我们似乎成为他眼中的风景。我们数着过去的车厢,争论不休。最后一节车厢特别短,是列车长呆的地方,他站在栏杆后,手里拿着绿色小旗与道口值班员手里的绿色小旗互相摇动致意。 我们上到铁路桥,行人在桥上狭窄的水泥板上匆匆而行,骑车人交会,双方都必须侧着身子才能通过。望着桥下黑臭的苏州河,小火轮拖着一长溜满载货物的驳船,向黄浦江驶去。有火车呼啸而过,大桥也随之晃动,震撼着我们的心魄,我赶紧吩咐弟妹们抓紧栏杆,客车一阵风似的向北站驶去。 西站候车室里,几排木头椅子磨得蹭亮,几个绍兴农民伯伯坐在椅子上候车,身前放着两只空空的箩筐,一根扁担支在上面,我猜是卖“绍兴霉干菜”的,他们搭慢车回去。售票窗口上面是全国铁路里程表,我从上到下一一看过去,北京到上海竟有那么多车站,数都数不过来!心想我啥时候能去北京看看天安门? 如今最小的弟弟已退休两年了,我的外孙女也上幼儿园了,每天经过何家湾铁路道口,她跟我儿时一样,也喜欢看火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