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蹚着洛河水，往记忆深处走，走着走着，我听到另一种水声，那是从甘水河流过来的声音。 我闭上眼睛，假装没看到甘水河今日的千疮百孔，只让它的过往，美化着我的记忆。 甘水河距村子一里许，抬抬腿就能到。第一次见到它，我才三四岁，和姐姐走在河西的桃树林里。桃花正红，一阵风来，花瓣如雨。姐姐捡了许多花瓣，用细线穿成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那时我已经知道臭美了，跑到河边，对着倒影傻笑。 桃树林南边，是大队的果园，种了数百棵苹果树。苹果刚长到小孩拳头大小，就被我和伙伴们盯上了，隔十天半月就去果园转一圈，口水一流三尺长。趁看园人一不注意，我们就溜进园里，手忙脚乱地摘上几个，啃一口，又酸又涩，一个个龇牙咧嘴。 甘水河不深，宽广的河面上架着一座简易木桥。有一年发大水，桥被冲毁，人们就在河中摆了一二十块大石头当桥。河边总是好玩的，盛夏的午后，顶着烈日跳水很享受，逮鱼摸蟹也是乐事。沙滩上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水塘，周围长满绿草，清浅的水里，蝌蚪和小虾游来游去。我们这些小孩子往往费了半天劲，还是把捉来的鱼和蝌蚪放回了水里，吃蟹也只知道生吃蟹脚。 衣服玩湿透了，我们也不怕，脱下来洗净，搭在石头上晾晒，人躺在沙滩上说闲话。太阳光夺目，晃花了眼睛，有人说：“俺妈说了，太阳是女孩，怕羞，你一看她，她就拿针扎你的眼。”“是啊，月亮是男孩，大方，你咋看，他都不恼。” 河东岸的高坡上有我家一块地，种小麦和胡萝卜。胡萝卜刚出苗时最让人费心，几乎天天都得侍弄它——浇水，锄草，间苗，还得撒药防蛐蛐。我喜欢下午去，干活的同时可以看风景。 西斜的太阳把甘水河涂抹成灿烂的金色，有人骑马涉水而过，马蹄溅起晶莹的水花。碧绿的河滩上，游动着云朵般的羊群和低头啃草的耕牛。几个妇人蹲在河边洗衣服，她们的孩子在旁边追蝴蝶。不知名的鸟掠过他们头顶，驮着夕阳飞向水天一色的远方。这样的美景，真真令人诗兴大发。 高中毕业，我去外乡谋生，几年后回老家省亲，忽然就想去看甘水河。它已经不能被称为河了，瘦瘦的一绺水几近断流，岸上堆满了垃圾。河滩上几乎寸草不生，裸露着取沙后留下的大大小小的坑。 我无比痛心。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自己为它写过的那些诗。诗的内容虽已模糊，但甘水河旧时的风姿永远印在我心里。 如今，洛河两岸已建成了美丽的洛浦公园，漫步其中，我常会想起家乡的甘水河。我希望，也愿意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甘水河会用它清清的柔波，欢快地弹奏一曲《昨日重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