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难得下班早,回家时看到妈妈正抱着电话聊得开心。
我一听就来气:“不是告诉你这都是骗子吗?你怎么和人家聊上了?”
“电话是她打过来的,又不花钱,聊聊怕啥?”
“万一上当了怎么办?”
“你整天不在家,我找个人聊天还不行?”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没两天,妈妈就提出来要回老家。她回老家,还能找老街坊聊聊天、打打桥牌。想到这些,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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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回老家后,我每天早中晚3个电话打过去,问她几点起床、都吃的啥饭,又和谁约好去打牌等。不知道是不是每对母女都是这样纠结地相爱:天天相见时,吵个不停;一旦分开,便朝夕牵挂,唯恐对方冻着了、饿着了、被别人欺负了。
妈妈回去的第三个月,姐姐终于出手买房,我还在还房贷,帮不了她多少,她也没跟妈妈开口。
从别人那里知道姐姐买房的消息后,妈妈在电话里就开始责怪我:“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买房时我和你爸给了15万,现在还有个11万的存折,加上这一年的工资,差不多能凑14万了。”
我说:“那是你的养老钱,姐姐说不会动一分。”
“什么养老不养老的,只要你们需要,盒儿钱也得拿出来!”就这一句话,让我哽咽无语。
最终,妈妈凑了15万。其实,把工资存折取得只剩几十块钱,她才凑了14万,另外1万元,是和亲戚借的。她说“得一碗水端平”,其实只不过是想让姐姐的压力小一点儿。
那一年,妈妈70岁。
每次和妈妈通电话,她都说身体好得很,不用挂着她。我知道她有青光眼、白内障,腿脚也不大灵便。
一次,领导本来说加班,临下班却接到通知,说加班被取消了。于是我买了周六最早的火车票。
到家时,门锁着,问邻居,说妈妈一早就去医院了。赶到医院,找遍各个诊室,都没看到妈妈的身影,我便先去上厕所。
小城市医院的女厕所和北京的一样,排着长队,时而有人加塞儿。我刚站到队伍末尾,就听到一个老太太在愤愤不平:“这老太太真行,插队就插队了,还把尿撒到外面,让人家怎么上厕所?”
另一个接茬儿:“是啊,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排队。”
我随着队伍往前挪了两步,却看到妈妈正尴尬地站在一个蹲位门前,一边系腰带一边解释:“我不是故意插队,这人老了,不中用了……”
“妈……”我叫。看到我的瞬间,一辈子要强的妈妈泪流满面:“你不是说加班吗?怎么又回来了?妈给你丢人了……”
我把妈妈搀扶出去,找到卫生间专用拖把,把妈妈弄脏的地方清理干净。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是因为中枢神经损坏导致大小便失禁。我陪她做了一次全面检查,需要进一步确诊的项目,到北京再找专家瞧瞧。
这一次,我先回北京和领导申请调岗,换到压力小一些的部门。最后,我在小区论坛上发帖子,帮妈妈征友,那个帖子,最终给妈妈带来了9个老乡……
做好一切准备,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在保证不会再让她孤单时,我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这样一幅画面:朝霞满天或夕阳西下时,我陪着妈妈在公园里悠闲地散步,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把最美的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