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打算第二天晚上就和小瓦匠私奔。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白天,男人就出事了。 男人是个木匠,在全屯子算是手艺最好的了。那天他给东头二愣子家上房梁,结果从上面掉了下来。当邻居跑来报信的时候,女人正收拾晚上需要的东西。 女人手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她撒腿就往公社医院跑。冲进男人的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女人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 男人却说:“没事,就是腰碰伤了点,医生说住几天院就行了。” 女人还是忍不住,抽搭着说:“我留下陪你。”男人说:“不用了,让我二弟过来陪就行了。你还得照顾小春,他还要上学呢。” 女人拗不过男人,就打发男人的二弟过来陪。 晚上,小瓦匠没等到女人,来敲她家门,女人拉开一条门缝说:“我不能跟你走了,我男人摔伤了,我得看好家。” 男人住了一周院,非要回家。男人一到家,就看到女人在园子里忙活着。园子里的菜长得真好,男人顺手摘下一个西红柿,咬了两口,甜里带酸,酸里带甜。他说:“真好吃呀!” 女人看着男人,“噗嗤”一声笑了:“瞧你,好像头一次吃到似的。”她又递过一根黄瓜,说,“你再尝尝这个,今年比往年的好吃。” 男人接过黄瓜,轻轻咬一口:“嗯,真的比往年好吃,有咬头。”女人说:“进屋歇着吧,我摘点豆角,今天咱们吃豆角炖肉,肉是早上刚刚买的。”男人嘴角咧咧,没说话,他知道女人是疼他的,知道他爱吃肉,专门买来给他吃。 小春中午放学回家,像小鸟一样飞到男人身边。男人把豆角里一大块瘦肉夹到孩子碗里。女人说:“别那么惯着他,你伤没好利索,要补养的。” 晚上,男人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女人的心思,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女人还是不肯原谅他。 女人18岁那年跟他来到东北。那时的女人,长得特别好看,大眼睛水灵灵的,梳着一根长辫子。 男人跟女人说,他是林业工人,每月工资很高,和他一起过日子,吃喝不愁。当时,如果说谁是工人,那是了不得的。 男人怕女人不信,指着身上的军大衣说:“你看,我们冬天都穿这个。”女人开始还有些迟疑,一听这完全没有顾虑了,就跟着男人一起来到了东北。 下车后,男人领着女人一直往林子深处走,离大路越来越远。 最后,男人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停住脚步,说到家了。男人的家人出来欢迎他们,为他们准备了热乎乎的饭菜,而且早就为他们收拾好房间。晚上,他们就住在一起了。 过了好长时间,女人才知道自己受骗了,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林业工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女人哭闹过,但是人生地不熟,她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不久孩子出世了,女人便打消了逃离的念头。好在男人对她还不错,老实勤快,平时种地,冬天上山套狍子,累点,也能多赚点。就是一点不好,男人脾气倔强,爱较真。特别是醉酒后,稍不如意就骂人。女人曾劝过男人,男人不听,还动手打了她。 女人的心渐渐有些灰冷。邻居很多人知道她是怎么来这里的,就问:“你当时咋不回老家呢?”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走什么走。这里到处是山,好像被重重包围了一样,自己是走不出去的。” 又过了几年,屯子里来了个泥瓦匠,大概30出头,这个人活好,不偷懒,不藏奸,要价实惠。屯子里,谁家盖房子,砌围墙,修个仓房猪圈啥的,都喜欢雇他干活。 女人家那年盖新房,也是找他来干活的。在盖房子时,不知为何,女人和男人吵架了。男人不顾及女人的面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鞭子抽打女人。女人疼痛难忍,在地上打着滚,要不是大家拉着,男人恐怕要打死女人。 也许是那一次,小瓦匠心疼起了这个女人。他总是趁着男人不在家时,帮女人做这个那个。 终于有一天,小瓦匠跟女人说:“嫂子,你想家吗?我带你走吧!” 女人过来好多年了,只是跟家人通了几封信。她太想家了,可男人不让她回去,不是花不起路费,而是怕她一去不复返,男人心里明白怎么把女人骗来的。 小瓦匠的话,打动了女人的心。女人决定和他私奔。 可就在女人下定决心后,男人出事了,打乱了她的计划,还有儿子小春,女人也不忍心丢下,有爹没娘的孩子可怜,没人疼。 小瓦匠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那次出事后,男人对女人莫名地好起来。他一般时候不喝酒,喝酒了也倒头便睡。 屯子里,每家都有一盘石磨,磨小豆腐,磨汤子面、黏米面。女人家也有,她经常为家人磨很多好吃的东西,推着磨杆,女人觉得是日子在推着她走,自己就在这样一圈圈转动中老去了。 自从那次私奔未果后,女人再没起过那样念头。男人仿佛读懂了女人心思似的,常把她娘家的亲戚接来转转,日子也不觉得单调。 女人心里一直清楚,她永远不会爱上这个男人,尽管同床共枕。但是他们之间,多年积攒下的亲情,更甚于所谓的爱情。 可是,女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向干活小心有准儿的男人,那次为什么会突然从房梁上掉下来,因为他的二弟无意中听到了女人和小瓦匠要私奔的谈话,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