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傍晚五点,等到深夜十一点半,看得眼睛都酸了——其实一片黑暗,哪里还看得见什么?
这海还没啸。
其间那位酒店负责人又上来了几次,甚至抬上来一箱矿泉水以示安抚,可我们依然愈加看他不顺眼。
直到最后,这位被我们腹诽无数次的负责人跌跌撞撞地再度爬上天台,向我们大声宣布:“Tsunami alert disarmed!(海啸警报解除!)”
一群人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又分别用英语和泰语重复了一遍。又强调说,是政府发出的正式解除信号。
忽然有人“啊”地大叫起来,我转过身,看到一群老外把其中一个人扔了起来,疯狂地喊着乱七八糟的英文。
有一对情侣,刚刚一直头碰头坐在角落里发呆。此刻他们抱在一起,深深地拥吻。
两位满头白发的外国老人手拉着手,看着对方一边笑一边流泪。
刚刚那几位中国的男生女生在疯狂地拨着号码,冲着电话大声地喊:“妈妈,爸爸,我没事了!”
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哭,还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叫。
那画面胜过所有好莱坞末世大片。
我和好友手拉着手,百感交集。
离开的那天,正赶上当地的新年,泼水节。
陪伴我们的当地司机说,这是一个疯狂的节日。
而今年,显得格外疯狂。
我们被抹了满脸的白色滑石粉,这是当地人给的祝福。刚出了门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另一个人拿了一大桶水兜头就浇下来,浑身湿透,大叫着:“萨瓦迪卡!”“Happy New Year!”
我们走在街上,每个人都在笑,每个人都抱着水枪或者拿着大大的水舀,当面给你一捧水。即使坐进车里,车外的人还在一盆盆地往车上泼,脸上洋溢着无限欢乐。而一辆辆的小卡车穿梭在城市里,许多人在上面敲锣打鼓、唱歌、泼水和被泼。
英俊的欧洲男人躺在街边的粉红色迷你充气泳池里,高声吼着:
“I finally made it!”是的,我们终于活下来了。
我想哭,又想笑。
我从未如此敬畏过生命的可贵,即使在活得最疲惫的时间里,以为已经非常珍惜活着的意义,然而这一切在死亡即将到来的时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你终可以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珍惜该珍惜的,放弃该放弃的。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