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之被劾也,势汹汹,且逮秉。秉谓人曰:“为我谢彭先生,秉罪惟上所命。第毋令入狱,入则秉必不出,恐伤国体。”因具疏引咎,略不自辨。时天下举子方会试集都下,奋骂曰:“李公天下正人,为奸邪所诬。若罪李公,愿罢我辈试以赎。”及帝薄责秉,乃已。秉行,官属饯送,皆欷歔,有泣下者。秉慷慨揖诸人,登车而去。秉去,恭遂为尚书。
秉诚心直道。夷险一节,与王竑并负重望。家居二十年,中外荐疏十余上,竟不起。弘治二年卒。赠太子太保。后谥襄敏。
子聪、明、智,孙邦直,皆举乡试。聪,南宫知县,以彦庄劾罢归。明,建宁府同知。智,南阳府知府。邦直,宁波府同知,彦庄谪后,署大宁县,以科敛为盗所杀。
姚夔,字大章,桐庐人。孝子伯华孙也。正统七年进士,乡、会试皆第一。明年授吏科给事中,陈时政八事。又言:“预备仓本振贫民。而里甲虑贫者不能偿,辄隐不报。致称贷富室,倍称还之。收获甫毕,遽至乏绝。是贫民遇凶年饥,丰年亦饥也。乞敕天下有司。岁再发廪,必躬勘察,先给其最贫者。”帝立命行之。
景帝监国,诸大臣议劝即位,未决。以问诸言官,夔曰:“朝廷任大臣,正为社稷计,何纷纷为?”议遂定。也先薄京城,请急征宣府、辽东兵入卫。景泰元年,超擢南京刑部右侍郎。四年就改礼部,奉敕考察云南官吏。还朝,留任礼部。
景帝不豫,尚书胡濙在告,夔强起之,偕群臣疏请复太子。不允。明日,夔欲率百官伏阙请,而石亨辈已奉上皇复位,出夔南京礼部。英宗雅知夔,及闻复储议,驿召还,进左侍郎。天顺二年改吏部。知府某以贪败,贿石亨求复,夔执不可,遂止。七年代石瑁为礼部尚书。
成化二年,帝从尚书李宾言,令南畿及浙江、江西、福建诸生,纳米济荒得入监。夔奏罢之。四年以灾异屡见,疏请“均爱六宫,以广继嗣。乞罢西山新建塔院,斥远阿叱哩之徒。劝视经筵,裁决庶政。亲君子,远小人,节用度,爱名器。服食言动,悉遵祖宗成宪,以回天意。”且言“今日能守成化初政足矣。”帝优旨答之。他所请十事,皆立报可。
慈懿太后崩,中旨议别葬,阁臣持不可,下廷议。夔言:“太后配先帝二十余年,合葬升祔,典礼具在。一有不慎,违先帝心,损母后之德。他日有据礼议改者,如陛下孝德何?”疏三上,又率群臣伏文华门哭谏。帝为固请周太后,竟得如礼。后孝宗见夔及彭时疏,谓刘健曰:“先朝大臣忠厚为国乃如此!”彗星见,言官连劾夔,夔求去,不允。帝信番僧,有封法王、佛子者,服用僣拟无度。奸人慕之,竞为其徒。夔力谏,势稍减。
五年代崔恭为吏部尚书。雨雪失时,陈时弊二十事。七年加太子少保。彗星见,复偕群臣陈二十八事,大要以绝求请,禁采办,恤军匠,减力役,抚流民,节冗费为急。帝多采纳。明年九月,南畿、浙江大水。夔请命廷臣共求安民弭患之术。每遇灾异,辄请帝振恤,忧形于色。明年卒,赠少保,谥文敏。
夔才器宏远,表里洞达。朝议未定者,夔一言立决。其在吏部,留意人才,不避亲故。初,王翱为吏部,专抑南人,北人喜之。至夔,颇右南人,论荐率能称职。
子璧,由进士历官兵部郎中。项忠劾汪直,璧预其谋。直构忠,连璧下狱,谪广西思明同知,谢病归。
夔从弟龙,与夔同举进士,除刑部主事,累官福建左布政使。右布政使刘让同年不相能。让粗暴,龙亦乏清操。成化初入觐,王翱两罢之。
王复,字初阳,固安人。正统七年进士。授刑科给事中。声容宏伟,善敷奏。擢通政参议。
也先犯京师,邀大臣出迎上皇。众惮行,复请往。乃迁右通政,假礼部侍郎,与中书舍人赵荣偕。敌露刃夹之,复等不为慑。还仍莅通政事,再迁通政使。天顺中,历兵部左右侍郎。
成化元年,延绥总兵官房能奏追袭河套部众,有旨奖劳。复以七百里趋战非宜,且恐以侥幸启衅,请敕戒谕,帝是之。进尚书。锦衣千户陈珏者,本画工。及卒,从子锡请袭百户。复言:“袭虽先帝命,然非军功,宜勿许。”遂止。
毛里孩扰边,命复出视陕西边备。自延绥抵甘肃,相度形势,上言:“延绥东起黄河岸,西至定边营,接宁夏花马池,索纡二千余里。险隘俱在内地,而境外乃无屏障,止凭墩堡以守。军反居内,民顾居外。敌一入境,官军未行,民遭掠已尽矣。又西南抵庆阳,相去五百余里,烽火不接。寇至,民犹不知。其迤北墩堠,率皆旷远,非御边长策。请移府谷、响水等十九堡,置近边要地。而自安边营接庆阳,自定边营接环州,每二十里筑墩台一,计凡三十有四。随形势为沟墙,庶息响相闻,易于守御。”其经略宁夏,则言:“中路灵州以南,本无亭燧。东西二路,营堡辽绝,声闻不属,致敌每深入。亦请建置墩台如延绥,计为台五十有八。”
其经略甘肃,则言:“永昌、西宁、镇番、庄浪俱有险可守。惟凉州四际平旷,敌最易入。又水草便利,辄经年宿留。远调援军,兵疲锐挫,急何能济。请于甘州五卫内,各分一千户所,置凉州中卫,给之印信。其五所军伍,则于五卫内余丁选补。且耕且练,斯战守有资,兵威自振。”又言:“洪武间建东胜卫,其西路直达宁夏,皆列烽堠。自永乐初,北寇远遁,因移军延绥,弃河不守。诚使兵强粮足,仍准祖制,据守黄河,万全计也。今河套未靖,岂能遽复?然亦宜因时损益。延绥将校视他镇为少,调遣不足,请增置参将二人,统军九千,使驻要地,互相援接,实今日急务。”奏上,皆从之。
复在边建置,多合机宜。及还朝,言者谓治兵非复所长。特命白圭代之,改复工部。谨守法度,声名逾兵部。时中官请修皇城西北回廊,复议缓其役。给事中高斐亦言灾沴频仍,不宜役万人作无益。帝皆不许。中官领腾骧四卫军者,请给胖袄鞋裤。复执不可,曰:“朝廷制此,本给征行之士,使得刻日戒途,无劳缝纫。京军则岁给冬衣布棉,此成宪也,奈何渝之?”大应法王札实巴死,中官请造寺建塔。复言:“大慈法王但建塔,未尝造寺。今不宜创此制。”乃止命建塔,犹发军四千人供役云,十四年加太子少保。
复好古嗜学,守廉约,与人无城府,当官识大体。居工部十二年,会灾异,言官言其衰老,乞休。不许。居二月,汪直讽言官更劾复及邹干、薛远。乃传旨,并令致仕归。久之,卒。赠太子太保,谥庄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