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开门,步入新年。哇,是晴天!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湿湿的,甜甜的,新鲜得让挪动的步子像鹅毛一样的轻盈、畅快。 小区的院子里,忽然少了很多车,空旷了许多。地面上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像是才打扫过了似的。门前的小街上,虽有车辆经过,并不拥挤,搅起的只是一阵清风。商户的门都关着,各式各样的春联,将门与门衔接起来,如同一条艳丽的长廊。不同的对子,不一样的字体,却是一样的唐宋精华,体现的不仅是故土的存在,更是几千年文明的传承。 翡翠湖大门的一侧,悬着一条横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恰是为年写的。门边的红灯笼,像两道长龙似的向湖边延伸而去。还有彻夜不曾关闭的灯,都在告诉我:过年了! 然而,过年中的翡翠湖又是寂静的,栈桥上只有长长的栏杆,别无他物。岸边那高的树,低的草,似乎还在休憩中,感觉不到有丝毫的动静。不知道是我来早了,还是来迟了,漫步在长堤上,居然没有遇到人。湖外的大学校园里,没有了“一二三”的哨声,也听不见朗朗的读书声,真是静悄悄的了。 我在思考,这年体现在哪里呢?是一层薄雾中的天宇吗,是轻轻涌动的优雅细浪吗,是淡淡的透着泥土气息的丛林吗? 好像什么都不是,一方天,一片湖,夹在城市当中,相伴于白墙黑瓦之间,就像一位放浪于深山野陌的老翁,与天不语,与地相安。 有人说没有了爆竹声声,烟花灿灿,这年就没有味道了。岂不知最大的年味,是除夕夜的团圆饭,是大年初一的拜年吗!儿女给父母拜年,孙子们给爷爷奶奶拜年。兄弟姐妹、同学朋友互相拜年。大家见面了,拱拱手,道一声:新年好,恭喜发财!不就是最浓的年味吗。 我是个甘于寂寞的人,但信息发达,不出门也照样可以拜年,QQ有视频,微信可以通话,天南地北,一个瞬间就能搞定,这不也是浓浓的亲情吗! 前几个新年的早晨,我也来翡翠湖散步,也是晴天。可是,天空是灰蒙蒙的,浓烈的火药味扑鼻而来,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能望天兴叹。堤外,似乎是一个急风暴雨的战场,雷鸣般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除此,还能听得到什么?黑色的烟雾伴着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地球在经历着一场浩劫,几乎要毁灭,要被宇宙抛弃。 此时此刻,人们的心情是复杂的。既制造了这一切,又在承受着这一切。既为自己的行为高兴,又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多么荒唐,多么无奈。 很多年前,我在乡村过年。新年的早晨,能听到的自然是开门的鞭炮声。但是,一个村子,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每家的鞭炮最多三五百响,再有几个“轰天雷”、“二踢脚”,噼里啪啦的时刻很短,一两个小时便终止了。声音不惊人,烟雾也掀不起大浪,太阳出来了,天地间是朗朗的,透明的,哪有雾霾一说。 乡村的年是纯朴的,早晨看到最多的,是两三人一群,五六人一伙的拜年队伍,都是十几岁的娃,一家挨着一家的拜年。接受拜年的,大多是家里的长者。拜年的来了,家长们客客气气的,或是一支烟,或是一把花生。拜年讲究的只是个热闹气氛,并不在乎人家给什么,东西拿到手就走人,再赶第二家。有时,这个拜年队伍还会到别的村子去拜呢。 过年最能看到的,便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她们也会一二成双,三五成群,结伴去各家拜年。但是,她们的拜年,不是要人家给糖果、花生。她们是要互相瞧瞧、比比,谁的新鞋好看,谁的花袄子漂亮,谁的头巾精致。自然,她们走到哪儿,后面一定还会有一个队伍跟着,不是别人,是村里的一帮年轻后生。他们也是来拜年的,可他们最想看的是这些女人们。一前一后的两个队伍,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乡村的年也很热闹,一大早就有人上门唱“门歌”。什么是门歌?一般是一男一女两个角色,演歌曲对唱。歌曲有流行的,也有古老的。最拿手的是看着你的人,你的家,现编词,现唱,唱得主人家高兴了,不仅给糖果、糕点,说不定还给钱哩。 跑旱船、扭秧歌也经常在新年里来村上演出。这是村里人最喜欢的节目,只要来了,必定在村里巡回式的演上几圈。然后,有人拿着敲打的铜锣,一家一户的收钱,给多给少没有规定,全凭各家主人的意愿,不给也成。但是,在我的印象中,我们村子里每年这样的演出,没有一户人家是不给钱的。 乡村的年,古老,纯粹,却也红火,更主要的是没有多少硝烟,也没有那么多的纸醉金迷。就像千年的老酒一样,令人陶醉。 我站在翡翠湖中的那湾虹桥上,正是己亥年的第一轮旭日初升之时。看了看四周,薄薄的一层雾正在散去,前后两端的丛林里,鸟儿们还没有多少动静,却飞出了清脆的声音,非常的安逸。青松、绿竹,还有正在改变形象的老柳,都已显现出了本来的面目。我知道,这才是天然的翡翠湖。 我抬起头,想看看湖外,甚至想看看更远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状态。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天际的远处,有一抹微红的云,在轻松飘逸的游动着。凭感觉,那里和我的身边,状态应是差不多的。 我缓缓地走着,身上感觉有些暖意了。再走一段,好像闻到了一股清香,是什么香呢,说不清。但是,我敢断定,那是初春的气息在微风中发散出来的一缕芳香。 那么,年在哪里呢?其实,年就在我们的眼前,就在我们的耳朵边上,就在我们的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