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运辉看着手中深绿色的中华铅笔,犹如看到程开颜脸上两条碧蓝的卧蚕眉和熊猫眼,无奈摇头,将铅笔扔了,他都有些担心程开颜一高兴把他女儿的脸也文了。
寻建祥想到那么冷静的宋运辉能被妻子搞得唉声叹气,有点想笑,又不明白宋运辉干吗把文眉这种事看得这么严重,大家都在文,又没什么,文了还是女人。他把办公桌拖开,拉出两片泡沫塑料铺在地上,又抱出褥子棉被。这种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的日子虽清苦,但他挺喜欢。没想到才铺好床,杨巡跌跌撞撞回来了。杨巡进来就抓起桌上的凉开水喝下几大口,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工商……工商今天答应我们,进来摆摊儿的都能用市场摊位统一注册。税务那儿也有眉目,开发票都通过我们市场财务室一道口子。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啊,这么快就批下来了?想不到,还以为会照着程序拖到春节前。那我们下一步就开始卖摊位?”
“租……当然租,否则钱都没了,每天给包工头追着要钱。”杨巡一边说着,一边觍着脸想抢占寻建祥刚铺好的被窝,被寻建祥一把拎走。但即使再醉,杨巡嘴里一个“租”和一个“卖”字绝对不会搞错。
寻建祥看着杨巡胡乱铺床,伸手帮忙,一边问:“怎么租?我这几天问了几家小店,他们都不愿进市场。”
杨巡嘀咕:“怎么租?这么租,小店当然不肯来,你得挖出小店后面供货的。我明天趁热打铁去工商局把手续拿出来,后天开始租铺子,你看着,保证一天租三个铺。”
“什么办法,说说,我一起做,一天租它六个铺。”
“不说,哼,卖关子,哼……”杨巡哼哼唧唧地翻个身睡了,鞋子都没脱,还是寻建祥看不过眼帮他脱了。
寻建祥想到宋运辉总说杨巡很有一套,看来杨巡还真是有一套,这么快,不到元旦就把工商税务这两个最要紧的解决了,看来租铺子应该也不是问题,都不知他怎么解决的。
不想半夜冷空气到,两个男人都不肯半夜起来关窗,冻坏了一个杨巡。杨巡起床鼻涕眼泪齐流,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寻建祥建议他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工商。杨巡顶着一头乱发,身段柔软地发了阵子呆,却摇摇晃晃起来,吸着鼻子道:“不行,明天他们就该不认识我了。”
寻建祥看着杨巡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只得道:“我载你去。”
杨巡没吃两人经过一个小摊买下的大饼油条,只喝一碗豆腐脑就走。一路蔫头耷脑,到工商局门口,听寻建祥一说到了,他就跟吃了一颗仙丸,立刻感到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绝不能纵容自己屈服于小病小痛,便貌似轻快地跳下来,还冲寻建祥回头一笑,但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差点被不到十厘米高的台阶绊倒。寻建祥看着寒碜,上去一把拽住,可杨巡却直着眼睛坚决地道:“今天一定要办,非办不可。”
“你这样子,别做错事才好,脑子还能使吗?”
“我现在全身就只剩脑袋好使了。哎,别夹着我,多丢份儿……”但还没说完,杨巡就眼尖看到一张熟脸,忙扯起沙哑嗓子招呼,“郭处,你看你昨天的火力,我今早差点起不来。”
郭处状态不大好,看上去一夜宿醉未消,但看见状态更悲惨的杨巡,就笑了:“怎么,损兵折将了?这么经不起打击,昨天谁叫嚣千杯不醉的?”
“看折谁手里啦,折郭处手里,我服。东北那么多年都没这样醉过。郭处,到你办公室讨口热水喝。”杨巡也不硬撑了,就算醉态呗,有人爱看。但还是脱离了寻建祥的夹持,摇摇晃晃赔着笑脸跟郭处去办公室。寻建祥在后面一声不吭跟着,没想到杨巡顺水推舟认作喝醉,长人郭处志气,看那郭处一脸开心得意,果然还真是全身只有脑子一处好使的。
郭处与杨巡聊得高兴,就一个电话叫手下进来,拿走杨巡手里的资料,帮办去了。看得经常办事遇横眉冷对的寻建祥惊愕不已。没多会儿,事情就办完了,快得就跟不是事儿似的。郭处拿来批件,要杨巡等等,亲自送上去给局长签字,一会儿回来就又笑话杨巡,说局长要亲眼看看杨巡的残花败柳状。杨巡无奈,实在不想走那几步,尤其是还得上楼梯,但依然弱如杨柳地起来了,笑道:“不给看才是最狠的,说明都见不得人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