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战了,果然“鱼鹰”一个劲地躲避,被“铁公鸡”追咬得团团转。众人笑个不停,李若琳却一口茶水噙在嘴里咽不下去,怔住了:这“鱼鹰”飞得高,跳得远,挨啄后不出声叫疼,难得!只怕情况有变。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鱼鹰”突然一个急跳猛拐,回头一口啄在“铁公鸡”的头皮上,没等“铁公鸡”反应过来,“鱼鹰”又来了,接着又是两下。“铁公鸡”吃疼不过,身子一歪翻出了簸箕。全场大惊,瞬间鸦雀无声! 还是李若琳最先回过神来,干笑一声道:“‘铁公鸡’一连斗赢了十几场,早已是强弩之末,该它败了。不过,老夫还有‘野狼’呢!”一旁的小厮闻言,连忙放出了“野狼”。这“野狼”乍一看毛色、个头同“鱼鹰”差不离,只是骨架大些,还不时扭着脖子回头看——相书上说这是“狼顾之相”。“野狼”早就憋坏了,一肚子怨气没处撒,见了“鱼鹰”,不等撩拨便上前咬斗,吴四牛却一把把“鱼鹰”从簸箕里抓了起来。李若琳以为吴四牛要临阵脱逃,正要发脾气,却听吴四牛慢条斯理地说道:“待我给‘鱼鹰’喂喂食!”说着从食袋里掏出一撮米粒塞在“鱼鹰”的嘴里。李若琳细一瞧,只见吴四牛喂食“鱼鹰”的居然是熟谷米!须知鹌鹑都是吃生谷米的。见李若琳一脸诧异,吴四牛笑着解释道:“我这‘鱼鹰’只喜欢吃熟谷米,它吃了熟谷米斗起来格外凶!” 吴四牛撒手之后,吃饱了的“鱼鹰”抖着翅膀精神了许多,虽仍是被“野狼”追着啄,但它跳闪腾挪,干净麻利,“野狼”丝毫也占不了便宜。不一会儿,“野狼”累了,眼神也变得很迷茫。吴四牛突然大喝一声:“鱼鹰,回身!”“鱼鹰”应声而跃,鸣叫一声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华丽转身,张开了细长的尖喙直啄“野狼”的眼睑。“野狼”猝不及防,被啄个正着,血立马就出来了。一下、两下、三下……在“鱼鹰”暴风雨似的啄击下,“野狼”终于一动不动地瘫倒在簸箕一角,而“鱼鹰”则沿着簸箕口飞奔,啾啾而鸣,恰似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这时,李若琳不顾一切扑上前,一把把“鱼鹰”抓在手里,口里还高叫道:“好个‘野狼’,果然不负我的期望!”他分明是耍赖要霸占“鱼鹰”!吴四牛一愣,嗫嚅道:“老、老爷,您弄错了,这是我的……‘鱼鹰’。”“怎么成了你的‘鱼鹰’?你的‘鱼鹰’有记号吗?”李若琳眯起眼睛,反诘道。吴四牛摇了摇头。李若琳呵呵一笑:“我的‘野狼’可是有记号的,腿上套着个玉扳指。你看清楚了——”说着,一捋“鱼鹰”的腿,果然上面套着一枚绿玉扳指。吴四牛目瞪口呆:这姓李的大老爷戏法变得好快啊!李若琳又说道:“你的‘鱼鹰’斗死了,看你也挺不容易的,你就把那一百两银子全拿走吧,回去多买几亩地……” 吴四牛还要争执,一旁的张大狗回过神来,对他一番耳语。毕竟近在咫尺,张大狗的悄悄话让李若琳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只听张大狗说道:“合算呢,一只鹌鹑换来几十亩地!再说了,穷不与富斗,咱斗不起啊!”吴四牛苦笑一下,拿着银子走了…… 用一百两银子换回一只鹌鹑,李若琳太得意了——像“鱼鹰”这样禁得起叼啄又善战的鹌鹑可谓千载难寻。另外,他心中还有个小九九:当今朝廷的大红人吴三桂也极喜欢斗鹌鹑,若是把“鱼鹰”献给吴三桂,自己也许能东山再起! 李若琳为“鱼鹰”换了个大点的金丝笼子,另起了个文雅的名号,叫“飞鸢”。他打算把“飞鸢”再喂肥些,品相更好看点,就可以去献给吴三桂了。只是在喂食“飞鸢”吃熟谷米时有点小麻烦,熟谷米黏糊糊的粘手,而且让“飞鸢”饮唾液时,“飞鸢”的尖嘴常常把自己的手指头啄出血来。 半个月后,身体一向强健的李若琳突然病倒,先是腹痛腿软,很快便口吐黑血,昏迷在床。他儿子急忙请来个老郎中,老郎中一诊脉,连连摇头,说李老爷中的是蛇毒,已经无药可救了! 李若琳的儿子惊呆了:老爹从未被蛇咬过,怎么会中蛇毒呢?老郎中也大惑不解。这时,挂在房檐上的“飞鸢”饿得“唧唧”直叫,老郎中抬头一看,突然拍腿大悟:“原来李老爷所中之毒,来自这只鹌鹑,不,这是一只山鹑!” 见李若琳的儿子迷茫不已,老郎中细细解释起来:在城外禹王山的悬崖峭壁间,生活着一种轻盈如燕、勇猛善斗的鸟类,与平原地区的鹌鹑习性大不相同,极喜食山中铁头五步毒蛇的蛇卵和幼蛇,因此被人称为山鹑。山鹑极难被人捕获,而喂养山鹑更是危险至极——蛇毒在山鹑嗉囊内越积越多,其毒性已不亚于铁头五步蛇。喂食熟谷米则会促使山鹑反刍,嗉囊中毒素尽出。让山鹑饮唾液时,山鹑尖尖的嘴一旦啄破主人的手指,这等于被毒蛇咬了一口呀! 李若琳的儿子大惊:说到底,老爹还是着了那两个乡下人欲擒故纵的道儿,被他们用一只小小的山鹑给暗害了!李若琳当天夜里就死了,他儿子忙向县衙门报案。官府即派人去城南大王庄捉拿张大狗和吴四牛,可大王庄只有姓王的,并无张姓、吴姓之人,此案不了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