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变味,他也只能做。他别无选择。他自己的事,他只有在完成宋运辉指定的方案之下,另做安排了。
杨巡考虑到未来可能的变故,不得不先回自己的办公室,把银行里的所有资金转进个人账户,免得遭遇其他红帽子企业的悲惨下场。若是小雷家未来被镇政府派人接管,那么,以后跟他打官司的可能就是镇政府这个国家机关,他从来都知道,民不与官斗。他只有现在就做最坏打算。
然后,他开车载着韦春红上路,心里憋屈,将车子开得像云霄飞车,车身抖得跟散架一般。看得旁边的韦春红担心紧张得脖子疼,比做一天的婚宴还累。等到杨巡靠边儿加油,她连忙钻出来坐后头,眼不见心不烦。但心不烦路上的事儿了,却又开始烦雷东宝的事。她是雷东宝的妻子,可是,他们说话讨论,都撇开了她,并不征求她的意见,当她透明,她却只能什么怨言都没有,好像她欠宋运辉似的,可她是雷东宝合法的妻子啊。
杨巡于车流激荡之中,忽然听到后座传来的压抑啜泣声,不由一叹:“你哭什么呢,你好歹还有人帮着一起想办法。雷书记这人最多行贿,不会受贿,就算是实打实判刑,也不会多少年,再靠人活动一下,很快就能出来,你们最多有些日子不见面,这日子不会太长,你就想开一些。我就惨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注定上千万资产的危险了,我会穷得倒欠一屁股债,这辈子还有翻身机会吗?我不知道。所以我比你更想救出雷书记。可是,宋厂长已经明确告诉我,雷书记想无罪是不可能了。明知我已经没希望,可我还得去做,你说我现在什么心情?求求你,别哭,饶了我。你敢亲自来求宋厂长,我知道你是狠角色,你就再忍忍吧。”
韦春红一时无言以对,到此才算是真正明白大伙儿的打算了。她不由喃喃地道:“宋运辉这个人真冷。”
杨巡没搭话,心说宋运辉要是个婆婆妈妈的,能混得到今天位置吗?其实怪谁都没用,只能怪自己没出息。人宋运辉也还不是一穷二白一步一步往上蹿的。只是杨巡心冷,上一回在东北,一败涂地不说,戴娇凤都离他而去。这回,又是那么莫名其妙,好像老天见不得他好,追着他跟他没完没了。他真是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会败在别人的事上,一次又一次,他郁闷至内伤。心头无法不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沮丧来,这老天,到底要拿他这个先失去父亲,后失去母亲,还拖带着三个弟妹的人怎么样啊?
星夜兼程赶回老家,把韦春红送回饭店,杨巡坐在车上发了会儿呆。去弟弟那儿住?他倒是出钱给杨速买了房子的,可是,遇到那么大事,会不会影响杨速的心情,乃至影响正紧张准备高考的杨逦?杨逦为了安心读书,最近没住学校宿舍,而是与杨速一起住。杨巡几乎没太大犹豫,决定不去杨速那儿,想随便找个旅馆住下。可是想到即将到来的破产负债可能,他心里凉凉的,车子徘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良久,弃便宜旅馆于不顾,转而杀奔市里,住进一家新开的三星级宾馆。钱……花光它。恨死。
一夜,哪里睡得着觉,虽然又饿又累,可杨巡躺在黑暗里,看了一夜天花板。直到早晨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他才终于能看清天花板的模样。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床头柜,不觉碰翻电话筒,稀里哗啦闹出烦人声响。他气得一跃而起,看着电话生气。但随即鬼使神差地,他照着话机上说明,拨打岀一个国际长途。
杨巡没指望那边能有人接,因此听到话筒里传出真实的似是微笑着的声音,他如中大奖,身不由己站了起来:“你好,我是杨巡,中国的,杨巡。”
梁思申不由看看时间,奇道:“你那儿才清晨啊,这么早,我才回家,有事?”
杨巡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往给梁思申打电话前,都是千思万想想好话题,可这回他根本就没想好,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这回死定了。”
杨巡在东北工作过,普通话很不错,梁思申确信自己没听错,等待杨巡下文,却没等到,想了一想,大致想到了什么:“你项目定得太大,导致资金出现紧张……嗯……就是钱们青黄不接?”她一时忘词,只好挑相近的说,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
“不,我计划得很好,本来不会有事。可是,对了,你知道红帽子企业吗?”
“知道,宋老师跟我提起过,我也了解过,听说你公司就是红帽子企业,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