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感觉自己真的变老了。早晨散步时看到昨晚那一场冬雪肃杀后一树的枯叶落下,心中就不由得涌起阵阵伤感,默默地,一整天再也不想说话,在沉闷和抑郁中吃完晚饭,斜躺在沙发上,连电视机都懒得打开。冷冬的夜暮刚刚降临,就有了上床睡觉的欲念。平躺在床上,昏昏然,就连自己都不明白是睡着了,还是处在朦醒的状态?不知是梦,还是现实支配的思想?一幕幕往事,尤其是年少时代那个岁月里的朝朝暮暮,还有我早已仙逝的老父亲和庄邻四舍动感的场景总浮现在眼前。等夜半醒了,又进入一种回想,心中便是无尽的莫名之愁怅。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出生在青藏高原之上绵延的祁连山末梢链接黄土高原的一个小塬地,如今,与我生活的城市相比,那是天壤之别,它是一个既贫穷有非常偏远的小山村 。 我的父母是当地原著土生土长的农民,日日年年地在这沟洼之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为生计而劳作。就是这样一对农民却没有让我延续他们的根基,扎根于此,而是一门心思地供我上学,一心要让我跳出大山,去享受他们心里天堂般的生活。好在我也争气,拼命地学习,终于在八十年代末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从此便飞出了这个贫穷的山窝窝。 我的心中,父亲是小山村里最能干的人,也是十分憨厚的人。说实话,我的母亲在我的认知里并不那么贤惠和勤劳,按农家婆姨标准评判,比较邋遢,不会持家。所以在我的梦中常出现的是我的父亲,母亲影子梦中很少出现,即便出现那也是一个负面。 我父亲的一生告诉了我,在这个世上要做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一辈子助人为乐的人,让灵魂无愧、心地善良的人,那么这一生就有了无憾来世的生命、伟大而不朽的生命、 自今日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的小山村偏远和包括我老父亲在内四邻八舍的愚昧和无知,我不愿拿我今天思想的哲理和对世界、人生、价值三观的领悟衡量过去的那个时代人物,相反,我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和曾经的时代相比,显得他们更伟大,更有人本的善良。 从记事起,我总以父亲的能干而自豪,是父亲为小山村众多家庭的生存需要奠定了物质基础,几户每家的烧炕、土夯锅头、家院土墙、乃至院门外的猪圈都是我父亲的杰作。父亲无所不能,谁家猪、驴到了劁、骟的日子,只要谁打个招呼,唤一声,父亲就早早地拿上他的家伙什去他家,谁家的老人病了,也叫父亲去拔火罐,或驱鬼辟邪,就连请起庙上的老佛爷,村里老小也是先让我的老父亲第一个跪问。 就是这样一位农民,我心中的伟大而完美的老农民,没有受过教育,很少认字,却一如既往地供我读书上学,丝毫没有含糊。即便是在困难,也总是在无言中克服。 所以,那个憨厚老实不善言谈的老父亲,那种自强、自立、永无怨言,并善良到疼痛也不在人前呻吟的性格深深地影响到了我,他使我学会了做人、学会了努力、学会了为人和善。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个夜晚,风高夜暗,邻居突然打来电话,告诉我父亲突发疾病,很严重,我在急慌忙乱中求着邻居送我父亲来城里的医院,但邻居告诉我父亲已无法出声,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知道我的父亲这次是永远离我而去了,在这个世上最后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可我是前一天刚从老家返回城里的啊!父亲仍在田地里无言地干他的农活,而我根本就没有看出任何异样。可就相隔了一个晚上,那个无情夜便夺取了他的生命,刚毅地,就这样没有要我为他做任何事的时空里离我永远地去了 。 在以后每年的清明节里去老家上坟祭奠时,我也随之进西山大庙上柱香,我看到供台上的神像,就感觉他就是我的老父亲,总用慈祥的眼睛看着我,感觉在我的生活中也总用一颗善良的佛心一直保佑着我。 如今,故里只剩下我上几代人的后世家园,而我们这代人的家园早已被时代发展所堙没,没了曾经的土夯庄廓,没了儿时时常玩耍的碾场水洼,退耕还草,这里早已是一坡荒草地,而刻印在脑海中的那一院一墙、一树一沟连同那个年代的父老乡亲都以影像式地搬进了我的记忆和梦中,一夜夜、几回回地在梦中浮现,永难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