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称赶集为“赶场”,集市在乡政府所在地东岳观。 东岳观小街长不到两里,木板房、泥砖房为主,间有几处草棚,主街面用岩石板铺就,原始简陋。最为气派的要算东岳完小、旧时叫东岳观中心小学的那幢火砖墙建筑。印象中那原本是卓氏宗祠,不知有没有记错。 赶场日由官方制定,多为农历一、四、七或三、六、九。 不要以为乡下人,尤其是山里人只是一味地劳苦耕作,他们自有自己的消闲娱乐方式,赶集就是其中之一。有相当部分人赶集的目的是去看热闹、凑热闹,散散心,享受面朝黄土背朝天后的闲适时光。 逢赶集的日子,只要不下雨,方圆十五里甚至更远的村民,尽量不安排农事,或一家老小,或母亲带着孩子;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有的挑着担,有的背着篓,还有的什么也不拿,说说笑笑,步履轻快地流向东岳观,构成古老小镇的独特风景。 因为赶集,人们的穿戴大都比平时讲究,特别是妇女和儿童,往往精心打扮一翻。 这天的小街犹如磁铁一般吸引着四面八方、各条大路、小路的人们;又像个大漩涡,不断地卷吞着赶场的人流,呈现一幅抱素怀朴、独一无二的乡间民俗画卷。 后面的小山,长着参差不齐的杂树野草。春天绿油油、夏天百花艳。街前的的大片农田,在农夫们的辛勤耕作下,四季分明地变换着颜色。夏天青翠欲滴,秋天金波荡漾。流淌其间的弯曲小溪不分春夏秋冬,慷慨地、默默无闻地服侍着这一方村民、田地。横跨其上的拱桥将这淳朴、静美的山区风光点缀得恰到好处。 赶场的目的之一是互通有无。农民们将自己的家禽、家畜或谷、麦、豆、菜放在规定的地方摆卖,然后买回自己需要的针头线脑、盐、茶、布料等生活必需品。所谓“规定的地方”,应该是很久以前就划分好了的,很少变动。如靠近东岳完小的那段主要是粮食市场,最外层是家畜交易场所。西流桥方向的那端则是棉花、农家小吃等等,谁要是嘴馋想吃点油汤丸、油炸虾饼、麻花之类这里准有。 最繁华的数中间段,布匹帽袜、文房四宝、锅盆碗盏等等农家所需一应俱全,特别拥挤。集市上除了有乡公所、东岳观小学外,还有邮所、饭铺、药铺、铁匠铺等等五行八作,样样齐全,完全可以应付当时老百姓和过往行客的需求。 一个鸡蛋换一枚针或一盒火柴,这是人们心中若干年不变的价值观。往往是养鸡的不吃蛋、吃蛋的不养鸡,农民们想买点东西只能变卖农副产品。 若是远道归来的游子,想挨家逐户地探亲访友实难做到,最好的途径便是来这赶场,不约而同,自然可以见到许多亲朋好友,即使这场没见,还可以托人约好下次。 如若乡公所有重要事情需要通知各家知晓,除了在醒目的地方张贴告示之外,还要在赶场这天,派人提着锣,一边走一边“铛、铛、铛”地敲,接着喊:“大家注意了……”。那时虽然没有电、没有广播,但一传十、十传百,有什么事很快就知道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小小街市,但管理有序,始终保持有条不紊地运作。 到了中午,想来赶场的人也都到了,这时的东岳观街热闹非凡,有的路段甚至水泄不通,有如东岳观人的大集会,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山里人带来无限的乐趣和兴味,让他们紧绷的筋骨得以舒缓。 此外,小街还有不定期的文娱活动。比如耍大把戏,既现在讲的杂技。场地在东岳完小前的操场,四周用布帘围住,想看的给钱进去。偶尔有唱戏的,父母不准我们看,不知唱些什么。再偶尔有耍猴把戏的,小猴按照主人指令翻几个跟头,出几个洋相之后伸出破碗讨钱,比乞丐强不了多少。 解放后的头几年,逢重大节日,以东岳完小为首,组织联校文娱演出。不论日期是否吻合,一律挪到赶场这天进行。这时,东南西北的初级小学由老师带领,徒步来到东岳完小的操场,参加和观看演出,有的要走十多里路。 表演结束后,各自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东岳完小出发敲着锣,打着鼓,扭着秧歌,直将整条东岳观小街游完才散场。 赶了一天的集之后,人们得到了各自的满足,欢欢喜喜地离去了。 除了赶场日,东岳观街基本无东西可买,叫做冷场。 以上是我儿时所见的赶集情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虽然现在街址依旧,小溪依旧,但古老亲切的房舍由新潮现代建筑替代,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不再。它烙印在童年记忆,融化在心灵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