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罗看不见前路,等发现车已到路头了,他一个急打方向盘,车呼啦啦,掉下路牙,直接下山,俩人在尖叫声中掉下悬崖。
四周一片死寂。
好半天,郑雨晴在黑暗中,摸着头轻轻喊,带着哭腔:“李保罗,你还活着吗?你还在吗?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没有一点回声。
死寂。
郑雨晴开始哭了:“来人!救命!”
还是没有一点回声。
郑雨晴慌里慌张打开包,在里面摸摸索索好久,摸出手机,她顿时松口气,开始拨打110。
没有一点反应。
仔细一看,没有一点信号。
郑雨晴放声大哭:“来人啊!我掉山里了!李保罗!方成!”
李保罗声音幽幽地淡淡地飘来:“没死呢!”
郑雨晴喜极而泣:“哎呀!你没死!没死!你伤哪儿了吗?”
“不好说,浑身疼。腿肯定是断了。”
郑雨晴又哭:“那,那怎么办呀?”
李保罗让郑雨晴拿手机照照四周的环境。郑雨晴试着爬到车边缘,车晃动得厉害。郑雨晴探探头,果断地说:“不动了。我看不清。不知啥状况。”
远处,传来嗷嗷的狼嗥声。
李保罗有些凄凉地笑着逗雨晴:“肚子好饿,刚才人家留你吃饭,你吃就好了。至少咱做个饱死鬼。”
“你听见狼叫没?”
“让它吃你吧,我没肉。”
“还是吃你吧!我不能被它吃。”
“你这个人,真不仗义,听说过以身饲虎没?”
“我要是肚里没孩子,我就以身饲虎。为你,我愿意的。可现在不行了。”
李保罗大叫:“雨晴!你怀孕啦!哎哟哟!我真是太高兴了!”
“高兴啥呀!都不知咱能不能活到明天。”
“雨晴,咱这回要是大难不死,我能给你孩子当干妈吗?这辈子我也没啥大志向,只想听人叫声妈。”
郑雨晴惊得一跳,车身乱抖:“你,你真是?”
李保罗粲然一笑:“吓着你了?”
郑雨晴犹豫地点头又摇头:“难怪我总有跟姐妹在一起的错觉……”
“这种感觉是对了。我一直想,什么时候告诉你合适,现在也不用想了,过这村没这店了。”
郑雨晴好奇地问:“你……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我呀,我喜欢书生型的。聪明,白净,好脾气,会疼人。”
郑雨晴有些犯嘀咕:“你,说的是我家方成吧?你天天跟我混,以后离我家吕方成远一点!”
李保罗嘿嘿一乐。
郑雨晴警惕了:“防火防盗防闺密!你保证,不打我男人的主意!”“我保证。我还保证,今后给你们的孩子每个生日都拍一组照片,一直拍到他二十五岁。等他二十六岁娶媳妇的时候,我给封个大红包。”
郑雨晴听了,只是嗯了一声,再没吭气。
李保罗猛一回头,有些娇俏:“但你得让他管我老!当娘一样伺候!”
越夜越冷。
李保罗像条蛇,咝咝地从牙齿缝里吸吐着空气:“多好的空气啊!多闻闻,怕以后闻不到了。”李保罗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郑雨晴也懒懒地不说话。
突然郑雨晴醒悟过来,她抱着李保罗的头摇晃:“保罗,咱不能睡,得一直醒着!说话,说话!”
她掏出手机查看,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天都快亮了。李保罗却没声音。
郑雨晴摸着李保罗的手:“保罗乖啊,别睡过去啊。我唱歌给你听。”她开始轻轻唱歌。
《甜蜜蜜》《大海》《最浪漫的事》《小城故事》《夜来香》《爱像一首歌》《光辉岁月》……属于郑雨晴大学时代的歌,一首首回忆起,雨晴都唱了一遍。歌声在黑夜里轻轻飘荡,山谷里的风,把它们抖散,又带向远方……最后,她甚至唱了那个电脑开机曲:灯,灯灯灯灯!
李保罗气若游丝:“雨晴,我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就出本《逃难记》,把我们一次一次从黑医院,到黑矿场,到黑地沟油逃跑的照片都登出去。以前,老觉得记者美美的,哪晓得过得这么狼狈,算醒世恒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