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际泰,字大士,亦临川人,父流寓汀州武平,生于其地。家贫,不能从师,又无书,时取旁舍儿书,屏人窃诵。从外兄所获《书经》,四角已漫灭,且无句读,自以意识别之,遂通其义。十岁,于外家药笼中见《诗经》,取而疾走。父见之,怒,督往田,则携至田所,踞高阜而哦,遂毕身不忘。久之,返临川,与南英辈以时文名天下。其为文,敏甚,一日可二三十首,先后所作至万首,经生举业之富,无若际泰者。崇祯三年举于乡。又四年成进士,年六十有八矣。又三年除行人。居四年,护故相蔡国用丧南行,卒于道。
张溥,字天如,太仓人。伯父辅之,南京工部尚书。溥幼嗜学。所读书必手钞,钞已朗诵一过,即焚之,又钞,如是者六七始已。右手握管处,指掌成茧。冬日手皲,日沃汤数次。后名读书之斋曰“七录”,以此也。与同里张采共学齐名,号“娄东二张”。
崇祯元年以选贡生入都,采方成进士,两人名彻都下。已而采官临川。溥归,集郡中名士相与复古学,名其文社日复社。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以葬亲乞假归,读者若经生,无间寒暑。四方啖名者争走其门,尽名为复社。溥亦倾身结纳,交游日广,声气通朝右。所品题甲乙,颇能为荣辱。诸奔走附丽者,辄自矜曰:“吾以嗣东林也。”执政大僚由此恶之。里人陆文声者,输赀为监生,求入社不许,采又尝以事抶之。文声诣阙言:“风俗之弊,皆原于士子。溥、采为主盟,倡复社,乱天下。”温体仁方枋国事,下所司。迁延久之,提学御史倪元珙、兵备参议冯元扬、太仓知州周仲连言复社无可罪。三人皆贬斥,严旨穷究不已。闽人周之夔者,尝为苏州推官,坐事罢去,疑溥为之,恨甚。闻文声讦溥,遂伏阙言溥等把持计典,己罢职实其所为,因及复社恣横状。章下,巡抚张国维等言之夔去官,无预溥事,亦被旨谯让。
至十四年,溥已卒,而事犹未竟。刑部侍郎蔡奕琛坐党薛国观系狱,未知溥卒也,讦溥遥握朝柄,己罪由溥,因言采结党乱政。诏责溥、采回奏,采上言:“复社非臣事,然臣与溥生平相淬砺,死避网罗,负义图全,谊不出此。念溥日夜解经论文,矢心报称,曾未一日服官,怀忠入地。即今严纶之下,并不得泣血自明,良足哀悼。”当是时,体仁已前罢,继者张至发、薛国观皆不喜东林,故所司不敢复奏。及是,至发、国观亦相继罢,而周延儒当国,溥座主也,其获再相,溥有力焉,故采疏上,事即得解。
明年,御史刘熙祚、给事中姜埰交章言溥砥行博闻,所纂述经史,有功圣学,宜取备乙夜观。帝御经筵,问及二人,延儒对曰:“读书好秀才。”帝曰:“溥已卒,采小臣,言官何为荐之?”延儒曰:“二人好读书,能文章,言官为举子时读其文,又以其用未竟,故惜之耳。”帝曰:“亦未免偏。”延儒言:“诚如圣谕,溥与黄道周皆偏,因善读书,以故惜之者众。”帝颔之,遂有诏征溥遗书,而道周亦复官。有司先后录上三千余卷,帝悉留览。
溥诗文敏捷。四方征索者,不起草,对客挥毫,俄顷立就,以故名高一时。卒时,年止四十。
采,字受先,与溥善。溥性宽,泛交博爱。采特严毅,喜甄别可否,人有过,尝面叱之。知临川,摧强扶弱,声大起。移疾归,士民泣送载道。知州刘士斗、钱肃乐严重之,以奸蠹询采,片纸报,咸置之法。福王时,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乞假去。南都失守,奸人素衔采者,群击之死,复用大锥乱刺之。已而苏,避之邻邑,又三年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