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晴绷着脸进了派出所,又绷着脸领着两个小年轻出门。她训都懒得训,准备到了报社再好好修理这两个捣蛋鬼。没走几步,她居然看到吕方成反剪双手,被警察铐着往派出所里带,身后还跟着哭哭啼啼的金喜善。
郑雨晴急步上前:“方成,你怎么了?”吕方成把头别向一边,没理她。
金喜善边哭边说:“警察可不能饶了他!”
郑雨晴火了,跳过去:“你不饶谁?”
警察架开郑雨晴:“这男的打人行凶!你是他什么人?”
郑雨晴脱口而出:“我是他爱人!”
吕方成闻听此言,一愣。
警察指着金喜善:“人家好好摆摊卖东西,你家男人差点儿没把人打伤……”
金喜善赶紧接口:“已经伤了!要不是我装死逃过一劫,现在都没命了!”
郑雨晴狠狠剜一眼金喜善:“打得好!见一次就打一次!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然后她简明扼要地说了金喜善和康健王谋财害命,骗走婆婆二十万养老钱的事情。
警察一听原来这两家有宿仇,便懒得掺和,让他们自己先私了,谈不成再公了。
金喜善嗷嗷叫着要走司法程序,要求赔偿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
郑雨晴冷笑说:“公了很简单,明天就在报纸上吆喝一声,让康健王的受害者来控诉,搜集了证据然后法庭上见。”
金喜善一听就吃瘪泄气了,小声对警察说:“那,还是算了吧。反正打得也不重……”
郑雨晴挎着吕方成的胳臂,得胜还朝。但吕方成却抽出胳臂,面无表情说:“谢谢郑社长,回见,先走一步。”
右右与何亮亮看见了,互相偷偷使眼色。
吕方成早就认命了,他觉得徐文君,既像如来把他压在五指山下,又像太上老君,把他放在丹炉里烘烤。自从踏进派出所大门的一刹那,他就开始心智回归—如果没有徐文君,他一辈子都干不出钳制女人手脚、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的事情。虽然他心里厌恶怨恨金喜善,但人和鬼之间的距离,自制和宣泄之间的距离,只夹着一个徐文君。
谦谦君子吕方成,只要在徐文君面前,就不再是个人了。要他做甚便做甚,没有一点抗衡之力,而这个能胁迫吕方成的心魔,还要继续捆绑他的后半生。吕方成开始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前半生。
一念起,一念落,吕方成打开电脑,迅速写了一封辞职信。辞职信写毕,他潇洒地甩在徐文君桌子上,翩翩然开车出门。
他约了老姚在小饭馆里叙旧,二人把盏畅谈。老姚自从被发配到偏远支行,一直待在那个不毛之地,仿佛彻底被人遗忘。也是的,业绩难看,自然在行里没有存在感。他如同白头宫女,想找个人闲话当年都很难,正无聊得骨头缝里长霉,突然看到吕方成前来,非常意外,格外亲切。
“老领导,我要归零了,辞职了……”吕方成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老姚醉眼蒙:“辞职,是多么豪迈的气概啊!你年轻,有价值,赶紧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像我,在这个鬼单位里,一直混到老……”
吕方成大着舌头说,自己的前半生都是在给女人利用!他从今天起,要为自己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提到女人,老姚捶胸顿足,男人的价值就是给女人利用的!要是有一天连女人都不利用你了……他想到了徐跳奶,语不成句:“老弟啊,你看看我现在,那真叫啥价值都没了!”
吕方成摇头晃脑地说,怎么能说自己没价值呢?连垃圾都是放错位置的财富!话出口,他反应过来,这道理是高飞教给郑雨晴的,心里一阵窝囊,又狠狠灌了自己一杯酒……
吕方成隐约记得是代驾把自己送到家,等他彻底清醒,一睁眼发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都是徐文君的。他在墙角蹭着后背上的疹子,回电话给徐文君,徐文君淡淡地说:“辞职了,手续总要办一下吧!”
吕方成办好手续,等徐文君签字放人,徐文君皮笑肉不笑:“就算再急着去新东家那里效力,老东家这点擦屁股的事情,你也得做完吧。要走也不着急这两天。”她慢条斯理:“炒货大王的款子,年底必须到账,一分都不能少。”这个炒货大王是吕方成的老客户,往年都等春节后他的炒货款回笼,才跟银行轧账,今年因为吕方成的辞职,连带着客户都受到徐跳奶的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