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上海县先期得信,赶紧打扫天后宫行辕,以备使节小驻。这日船抵金利源码头,不免有文武官员晋见许多仪节,自己复要拜会各国领事。入城答拜道县回来,恰值次芳带着戴伯孝来见,当面谢了保举。雯青把行辕一切公事,全行托付了次芳;把定出洋的公司船以及部署行李等琐事,都交给戴会计。诸事安排妥了,归心如箭,就叫心腹俊童阿福,向上海道借了一只小轮船,连夜回苏。
到得家中,夫妻相见,自有一番欢庆,不消说得。坐定,说着出洋的事来,雯青笑说:“这回倒要夫人辛苦一趟了。但是夫人身弱,不知禁得起波涛跋涉否?”夫人笑道:“这个不消老爷担心,辛苦不辛苦,倒在其次。闻得外国风俗,公使夫人,一样要见客赴会,握手接吻。妾身系出名门,万万弄不惯这种腔调,本来要替老爷弄个贴身伏侍的人。”说到这里,却笑了一笑。雯青心里一跳,知道不妙。只听夫人接道:“好在老爷早已讨在外头,倒也省了我许多周折。我昨日已吩咐过家人们,收拾一间新房,只等老爷回来,择吉接回。稍停两日,就叫她跟随出洋,妾身落得在家过清闲日子哩!”雯青忸怩了半天道:“这事原是下官一时胡涂,……”下句还未说出,夫人正色道:“你别假惺惺,现在倒是择日进门是正经。
你是王命在身的人,哪里能尽着耽搁!”
雯青得了夫人的命,就放了胆,看了明日是黄道吉日,隔夜就预备了酒席,邀请亲友,来看新人。到了这日,夫人就命安排一顶彩轿,四名鼓乐手,去大郎桥巷迎接傅彩云。不一时,门前箫鼓声喧,接连鞭炮之声、人声、脚步声,但见四名轿班,披着红,簇拥一肩绿呢挖云四垂流苏的官轿,直入中堂停下。夫人早已预备两名垂鬟美婢,各执大红纱灯,将新人从彩轿中缓缓扶出。却见颤巍巍的凤冠、光耀耀的霞帔,衬着杏脸桃腮、黛眉樱口,越显得光彩射目,芬芳扑人,真不啻嫦娥离月殿、妃子降云霄矣。那时满堂亲友杂沓争先,喝采声、诧异声,交头接耳,正议论这个妆饰越礼。忽人丛中夫人盛服走出,大家倒吃一惊。正是:
名花入手消魂极,艳福如君几世修。
不知夫人走出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