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筋疲力尽的爬上沙滩,再支持不住,伏倒沙上。
在怒海中游了整夜,才捱到这里,无论他的呼吸如何高明,只能助他开始时从水底避过浪涛最狂暴的打击,而不能一个时辰继一个时辰无休无止的支持下去,否则他将变成不必用口鼻呼吸的怪物。
在相对平静的海底潜游十多里后,他络到达内呼吸的时间极限,那也正是他体内真气的极限,仓皇冒出海面时,才惊觉真元接近油尽灯枯的劣境,而离岸尚有三、四里之遥。
那是寇仲一生人最痛苦的时刻之一。
暴雨虽停止下来,但仍是馀波未了,寇仲在浪涛中纯凭仅馀的体力挣扎游往陆岸,饱尝到身不由主在海浪中被抛掷冲卷的折磨。若非他心志坚毅,定支持不住,尸沉大海。
来到岸上,他第一个念头竟是不忘他日要警告徐子陵,千万别要自恃有内呼吸的工夫,而在大海中潜游。
他全身如被毒蚁咬噬,肌肤寸寸欲裂,此时即管来个普通高手,也可取他性命。
乌云在半个时辰前散去,秋阳从晴朗的天空洒在他背上,还照射在他差点在海上弃掉的井中月上。
他感觉到怀内以防水油布包裹著的面具、秘本等物仍然存在,但几可肯定海水该深透入油布内,纸质的东西势会被浸坏。
可怜他尚未看过李秀宁托商秀殉转交给他的"情书",若说没丝毫悔意,就是诓骗自己。
唉!
虽记起老跋的警告,真元枯竭时最忌任得劳累把自己征服,偏是连举手的力量也欠奉,遑论爬起来练功修行。
差点昏睡时,忽地锣鼓声喧,喊杀声自远而近。
寇仲骇然仰首瞧去,耀目眩眼的阳光下,一群提著斧头铁锄,衣饰怪异的人正声势汹汹的朝他杀至。
寇仲苦笑一下,把脸孔再埋进沙里去。
真言大师宝相庄严,脸泛圣光的悠然道:"佛家三密,是为身、口、意,实践与思维并重。身等於口,口等於意,意等於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
徐子陵恍然道:"大师果是佛门高人,只寥寥几句话,就把堂内五百尊罗汉像背后的深义解释得一清二楚。"
真言大师大笑三声,欣然道:"老袖走遍天下,到今天才找到个像施主般一点便明的有缘人。施主可知以往当老袖说与别人知晓时,对方虽似听得头头是道,但却均非真的明白知道,更不用说用之於修行。往往得其身而失其口,取其意而弃其身。"
徐子陵愕然道:"大师怎知我不是口说明白,实则与其他人无异?"
真言大师目光落到他双手处,微笑道:"适才老袖说出三密之秘时,施主十指干住微微晃动,可知密言入耳,意有所感,若非还不知真言奥义,说不定会喝几声给老袖听听。"
徐子陵尴尬解释道:"自昨晚至今,我的手有点像不听指挥的样子,哈!"
真言大师道:"人的肉身乃渡世的宝筏,内中蕴含天地之秘,我的九字真言手印,正是通过三密,通过人体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明心见性,即身成佛。那与出家在家并无半点关系,无论身体是否在袈裟之内,人就是人,不会变成其他东西。"
徐子陵拍腿叫绝道:"大师这番话使小子茅塞顿开。不知是否性格使然,小子对空门教条重重,清规森严的生活方式提不起丝毫兴趣。总想若佛要相信他的人始能得证正果,那佛祖就太过霸道哩!"
真言大师哑然失笑道:"施主想法独特,使老衲茅塞顿开才对。九字真言就是,嘿!不如就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这样施主会较易记牢。"
徐子陵失声道:"甚么?九字真言竟就是大师现在随便想出来的九个字吗?"
"砰"!
不知是谁先一棍打在寇仲头上,奇怪的虽是剧痛难当,但顶心的天灵穴却像回复生机,吸入一丝不知从那里得来的外气,钻走於枯乾的经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