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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地里离不开三样牲畜，即马、牛、驴。马是风风光光的大户，出行威风；牛像勤勤恳恳的庄户人，劳苦沉默型；唯有驴，像小门小户的市井人家，总有些"闲事". 像人，没有闲事没有传说传闻，人家也不关注，有了就有闲蜂浪蝶围着嗡嗡地转，所以驴在殿堂市廛、俚谚诗词中是必不可少的。其"卓异"之处是驴脾气。 脾气是个性的外相，也是天性的内蕴。驴是被驯化的家畜，在鞭棍的作用下首先是俯首贴耳的温顺，但一定还有之外的狡黠与倔犟。先看看清人史襄哉编的《中华谚海》，上有驴的谚语共11条，其中涉及个性的有"驴不喝水，强饮不能",还有"驴唇不对马嘴".为什么？ 驴脾气大、犟，想让驴的唇对马的嘴，永远不可能。但它想做的事，你永远也拦不住。公驴发情不分季节，同棚的母驴常常在人没察觉的情况下就怀孕。如果没有母驴同槽，公驴会自己咬开绳缰，溜达出去"弄花边". 驴自古像公众人物，总有动静闹出来。《世说新语》的两则小文确立了驴的地位。堂堂一国之尊的曹丕，听到名士王粲去世，王生前喜欢听驴叫，在送葬路上曹丕提议说，我们各学一声驴叫来送别他吧。于是送葬队伍用一声接一声的驴鸣代替了哭丧。 另一则故事是孙子荆有才但最宾服王武子，武子病逝名士齐聚，子荆后到灵前恸哭，宾客随之垂泪；子荆哭罢向灵床说，你生前喜欢听我学驴叫，现在我为你作驴鸣。因为学得太逼真了，大家哄堂大笑；子荆忽然抬起头说："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人还活着，却让武子先生死呢。"众人大怒。片刻间悲、笑、怒次第展开，佩服吧？ 从此驴鸣成为诗文雅事。启功先生诙谐，一次讲课亲自示范驴叫，并精辟分析出来，驴叫里面有阴阳平声、上声、去声和入声的古音韵四声。虽众学子一哄而笑，不得不承认启功先生赓延魏晋名士特立独行的当世风采。 再一就是柳宗元的《黔之驴》，这篇寓言体的短文创造出来"黔驴技穷"这个成语，对驴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老虎第一次看见驴只敢远远偷看这个庞然大物，驴一叫吓得虎逃得无影无踪。后来虎开始接近，由挑逗改为挑战，驴以后腿踢之。老虎高兴了，知道"技止此耳".于是以闪电战术迅猛出击，"断其喉，尽其肉". 不过在事件整个过程中，驴有自知之明，始终没有主动进攻老虎。被吃只是森林动物法则，"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这都不是驴的错。 驴鸣成为一大特点，可不可以说驴是畜中的"歌者"?想不明白，是驴鸣成为关注焦点，还是驴本身就被关注。在农村待过几年，马牛驴都是有故事的，马虽然有马嘶这个词，但很少听到；牛是哞哞叫的，但音色单调低八度，闻若未闻；唯驴鸣总能声闻全村，且不分四季没有晨昏，"平上去入"四声分明。 从驴那里悟到，只是靠高声高调频率高的叫，地位始终没提上去。何以见得？十二生肖中有家畜家禽，干活出力的有牛和马，不出力的有兔、羊、鸡、狗、猪，甚至连"家贼"老鼠也榜上有名，惟驴不入围。 再有这些家禽家畜都有姓和名被人借用，几乎都是姓氏（有的是谐音），但驴没这个待遇，唯有一次元人杂剧《窦娥冤》里面有个叫张驴儿的，是个无赖是个人渣。即使农村给小孩起小名，也没有叫驴的。 然而世间事没这么绝对，《太平御览》卷901引《符子》上载："有驴仙者，享五百岁，负乘而不辍，历无定主，大驿于天下。"驿者，是传递公文的马，由于"驴仙"的神通，此驴上位，似唯一的正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