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驶进一所道观去,寇仲按下窥看谁人从车厢走出来的好奇心,躲在横巷暗处,耐心静待。
果然不到半盏热茶的工夫,两道人影分从道观和对街另一座房舍跃落夜静无人的清冷长街中,竟是两名中年道士,只看他们迅疾的身法,便知武功亦甚了得。
两道士相视一笑,其中一人低声道:"此法有利有弊,白天较难撇掉敌人,晚上则易於察看有没有跟踪者。"
寇仲心中一震,连忙伏下,耳贴地面,隐约捕捉到远处微弱的马蹄声音,暗呼好险,绕过两个道士,继续跟踪。
这招确是简单有效,马车由道观前门进后门出,再以暗哨察看是否有尾随而来的跟踪者。幸好这两个妖道得意忘形下泄露底子,令他醒悟过来。
才掠上一所房舍之顶,寇仲心中再生警觉,又伏下不动,大呼差点上当。
他想到的是老君观的妖道无一不是老奸巨滑的老江湖,这么跃到街心说话,而第一句就透露出布置的秘密实在太不合情理,可知肯定是在弄虚作假,假若他冒失追去,必然中计。
且对方既知深夜因无其他车马行走,故蹄音易被察觉这个破绽,怎会不设法补救。例如改乘另一辆以布帛包马脚的车子,又或索性弃车而去,均是可轻而易举撇掉追踪者的可行方法。
寇仲暗抹一把冷汗,眼前分明是荣老妖精心策划的一个陷阱,以用来对付他和徐子陵等敌人,自己差点便上当。
两妖道腾身而起,消没在道观的院墙里。
寇仲深吸一囗气,凝神专志,气聚丹田,四周的景象立时清晰起来,从反映看的金黄月色,夜风拂过引起的气流变化,无一能瞒过他以倍数提升的感官。
就在此时,他听到微仅可察的衣袂破风声,在左后方迅速接近。
寇仲毫不犹豫的跃落长街,鬼魅般往道观扑去。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大师的提议,请恕徐子陵不能接受。"
了空宝相庄严,低喧佛号,柔声道:"施主徒具道眼慧根,难道仍看不破、放不下吗?"
徐子陵耸肩道:"谁能看破?谁可放下?我追求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要走便走,要住便住,不受任何左右。若看破放下就是要给囚禁在净念禅院内,这算是甚么道理?"
了空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轻轻道:"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是谓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自在不但没有形貌,更没有名字,没有处所。愈执着自在,越发纷然丛杂,理绪不清。无在无不在,非离非不离,没佛即是佛。"
徐子陵听得眉头大皱,又不能说他的话没有道理,叹道:"徐子陵只是一块顽石,大师无谓空费唇舌,我是绝不会随大师回禅院去的。我们各有执着,似乎说到底都是要由武力来解决。"
了空道:"唯一坚密身,一切尘中见,施主明白这两句话吗?"
徐子陵苦笑道:"这么深奥的禅理,有劳大师解说。"
了空缓步迫近,微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如何?"
徐子陵一呆道:"不是一直走到净念禅院吧。"
了空笑而不答,与他擦肩而过。
徐子陵只好与他并排举步,只听这有道高僧道:"唯一坚密身即是佛心,凡人皆有佛性,佛心乃万物的本体,即心即佛,而这佛心显现在尘世间一切事物之中,放入世即出世,执着则非执着,全在乎寸心之间。施主只要一念之变,将可化干戈为玉帛,施主意下如何?"
徐子陵仔细咀嚼他暗含禅机的劝语,沉吟半晌后,迎着长街拂来的呼呼寒风,淡然道:"世上的纷争,正因人心有异而产生。我明白大师的立场,大师也应明白我的立场。徐子陵岂是想妄动干戈的。"
了空领看他左转进入一座宏伟寺院宽敞的广场内,周围老树环绕,轰立在广场另一边的大雄宝殿隐隐透出黯淡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