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牛肃的长女叫应贞,嫁给了弘农杨高源。应贞在少年时期就特别聪明,好像有特异功能似的,有的人是"过目不忘",她则能够"经耳必诵"。十三岁时,就能背诵佛经三百余卷,正有儒家经书及诸子、史书等一百多卷,亲族对此非常惊异。应贞以前未读过《左传》,正要教授给她,而她却在一天夜晚刚刚睡下时,忽然背诵起《春秋》来,从鲁惠公元妃孟子卒开始,直背到智伯贪而复,故韩魏反而丧之为止,共计三十卷,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一直背到天亮才停止。当她在背诵的时候,好像有人在一句一句地教她,或者是跟谁在对谈。父亲非常震惊,几次喊叫她,一直不回答,直到背完了才醒过来。问她为什么能够这样,她也不知道。打开原书试验她时,背过的部分她已经十分精熟了,再问她什么她也不回答。应贞共写下文章一百余篇。后来,她所学习的范围,穷极孺、释、道三教,文泛涉猎,博识多能。每到夜晚熟睡时,就在睡眠中与文人谈论文学理论,交谈的对方都是从前的知名人物,她就与这些人互相对答,而且时时出现辩论的高潮,这些人有王弼、郑玄、王衍、陆机等。有时则与从前的知名人物谈论文章的得失。就这样,有时论文章、有时谈理论;一谈就是数夜不止。应贞在二十四岁时就去世了,也就是英年早逝。现在收集到她的文章《魍魉问影赋》若干章,此文的序言写道:"庚辰之年,我患重病在床,长达一百天之久不能下地走动,疾病使我精神萎靡不振,身体疲弱憔悴。利用药物治疗,又使病痛有增无减。
有感于《庄子》曾有'魍魉责影'之义,因成《魍魉问影》之赋,借此也许能够解除一些病痛吧。"赋的正文如下:
魍魉问我的影子道:"你乃英达之人,聪明之子,学问包揽六艺,文章兼通百家,深谙道家之秘言,探得释教之幽旨;既谨守着为妇之道,又希慕于治国安邦的大道理;不矫前人之枉获取殊名,不毁现成之物显露自己。如此贤淑忠恕之德,足可为精神之支柱,为何这样姿貌疲弱、精神沮丧,以至烦冤于枕席之上、憔悴于衣巾之中呢?身为影子,你只能寄身于形何,形何与你相亲相依。你为什么不教形体崇尚德性,自享天伦之乐,而使它不通于莱妻之乐道、鸿妇之安贫呢?难道痼疾缠身就不想生存,身处微贱就想轻生吗?如今节令变移,冬去春回,阳光普照大地,暖气吹拂梅柳,冰雪融化为春水在房前潺潺流淌,空气煽动着和风徐徐送进窗里。所有这些均能消除忧愁减轻病痛,怡悦精神延年益寿。你为什么沉默不语、无所事事,给形体造成痛苦呢?"
听了魍魉对影子这一通责问,我便愤然而起,与它争辩道:"你居住在无人的地方,游荡在鬼魅的故乡;你的形状图画在夏鼎上面、名字记载于《庄子》的篇章。你的见闻怎这么不够广博,言谈怎这么不漂亮!影因有了日光而生,像因有了本人而现;这里的微妙道理岂是言谈能说清的,哪能以节令与气象的变辨辩得明呢?影子随着日光的晦与明而或灭或兴,跟着形体的变更而变易。愚人怕见影而愚昧不明之劣性得以显扬,智者看到影则迟暮之心顿生,或赞美或厌恶,全因各人自己而定,影本身有何过错而受你谴责?况且,我听说,至道之精神在于深邃奥妙,至道之极致在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通达之人听任性命之或长或短,有识之士不在乎时运之顺利或阻塞;他们不为苦恼所纠缠,不为荣耀所迷惑,失掉什么不以为失,得到什么不以为得。你为什么竟然对我不赏芳春而恼怒,对我不看重华饰而加以谴责!另外,我的志向和操守,哪是你的智力所能理解的。"我的话还没说完,魍魉便惊讶地站了起来,叹道:"我生于没有人烟的境外,长在荒远的地方,根本不懂得智者处身的志向和操守,所以前来问影。您既然谈到玄理如此深奥微妙,我愿意终生藏匿,不再出面骚扰。"当年,应贞在夜晚睡眠时,梦到自己把书撕碎了吞食下去,每次做梦能吞食几十卷,下次做梦则又换一种文体来吞食,这样的梦做了不知有多少次,于是她便能写很漂亮的赋、颂等文章。她的笔名叫遗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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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氏
慎氏,北陵虔亭儒家之女也。三史严灌夫因游览,遂结姻好,同载归蕲春。经十余年无嗣息,灌夫乃拾其过而出妻,令归二浙。慎氏慨然登舟,亲戚临流相送,妻乃为诗以诀灌夫。灌夫览之凄感,遂为妇道如初。慎氏诗曰:"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是孤帆从此去,不堪重上望夫山。"(出《云谿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