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京塔下来,御手洗又说想去喝千元的咖啡。当时千元的咖啡可是说出来吓人一跳的价码,我开始还以为御手洗开什么高级玩笑呢。
我们又打了车回到银座。那家咖啡厅靠近昭和大道,在歌舞伎座内侧。店里的陈设一律木造,古意盎然。一进店就踏上宽宽的木地板,红砖垒砌的壁炉里有真正火焰散发出融融暖意。
除了电灯照明以外,天花板的横梁上还垂着油灯,看来是御手洗中意的店。地板中央摆着一个小小的圣诞树,在漫天铃儿响叮当的洪流中,像这样装修简易、却摆着圣诞树的店是我们第一次见到。
我们的桌子占据窗边一角,价值千元的咖啡由小车推着慢悠悠地送上来后,留着小胡子的店主一杯一杯地放到我们面前,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茶勺上的方糖。
方糖燃着淡绿色的火光,在少年的眼里也投下一道光辉。
御手洗的目光从扫过少年,转向窗外。窗户由小小的黄色玻璃拼花组成,从外面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把那淡绿色的火焰扔到咖啡里,恋恋不舍地慢慢品尝。宫田少年也学着我的样子细品,而御手洗却半天没有沾唇的意思。他两肘支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交叉在咖啡杯上,就这样长久地无言静坐。
我跟少年都快喝完那昂贵的咖啡了,这时候,厚厚的木门发出很大的声响,一个穿着灰色大衣、似曾相识的高大男人走进来。他似乎很冷似的缩缩身子,在店里扫视了一圈,认出了我们,径直向这边走来。
“原来您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外面的寒冷,他说话有点哆哆嗦嗦的。我仔细一看这个来到我们身边的男人,原来是竹越警官。
“有什么事吗?”
御手洗终于事务性地招呼了一声,似乎对竹越警官的出现多少有点疏离感。
“有点事想跟你报告一下,我们刚才逮捕了吹田久朗那件案子的凶手。”
“是石原修造吗?”
我问道,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警官先生却摇了摇头。
“不,不是他。是北川幸男,吹田电饰的职员,社长的膀臂。”
御手洗交叉的手指没有一丝移动,只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宫田少年却像遭到晴天霹雳一样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嘴唇下意识地翕动着。
“经过调查发现,北川最近在喝酒的地方遭到吹田社长的过分羞辱,因此怀恨在心进行报复。”
我亲眼见到宫田少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脸色苍白,从指尖到肩膀都颤抖起来。
“刚才把北川带回署里,讯问之后,他已经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胡说!”宫田少年激动地喊。此刻他已经全身颤抖,坐都坐不住了。他稍微站起身子,差一点揪住竹越警官。
御手洗的反应真是不可思议。他从竹越警官登场以来就像化石一样丝毫不动。
“警官先生,那是假的!那不是真的。北川先生没干过那种事。北川先生是无辜的!”少年的眸子涌出泪水。
“不可能是他干的!因为,因为社长他是……”
“宫田君。”
御手洗抬起右手,冷静地说,“这是你好好考虑过的结果吗。考虑清楚了再说话。这里除了你我以外还有第三人,这第三人将来会对你所说的话做出证言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既然这样,我再没什么好考虑的了。不,还不如不等这样,早点说出来就好了。只是我没勇气,才……”
“竹越警官,你能到店外稍微等一会儿吗?”
御手洗又下无理命令了,竹越警官却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服从了。他推开古旧的木门,走到外面的清冷之中。
“御手洗先生,还有石冈先生,请听我说。那不是北川先生干的,北川先生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情。因为,因为社长……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