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华盛顿的演讲到底是安排在威尔逊总统就职典礼之前或之后,已经不复记忆了,可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当时贝尔博士和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最愉快的时光。
其实那一次在华盛顿,并不是我第一次与贝尔博士同时站在讲台上,早在我10岁时,就曾与贝尔博士一起出席聋哑教育促进大会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一提到贝尔博士,大家就联想到电话的发明者,或者致力于聋哑教育的大慈善家。可是对我个人来说,他却是一位至亲至爱的好朋友。真的,贝尔博士与我的交往历史最为长久,感情也最好。
我之所以如此喜欢贝尔博士,可能因为他在我的生命中比莎莉文老师出现得更早。当时的我仍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却对我伸出了温暖的友谊之手。也由于贝尔博士之助,安那诺斯先生才会把莎莉文老师介绍给我,因为博士自始就非常赞赏老师的教导方式,他曾经钦佩地对老师表示:“你对海伦的教育方式,我认为可以作为所有教育家们最宝贵的参考资料。”
贝尔博士对聋哑教育的热心可以说是众所皆知,这种热心还是家传的呢!原来贝尔博士的祖父正是口吃矫正法的创始者,而他的父亲梅尔。贝尔先生则发明了聋哑教育上的读唇法。梅尔。贝尔先生相当幽默,他从不因为自己对聋哑人的贡献而沾沾自喜,反而轻描淡写地对儿子说:“这种发明一点都不赚钱。”
贝尔博士则一本正经地答道:“可是这种发明却比电话的发明更重要。”
贝尔博士更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父子间感情之深之笃,知者莫不敬佩羡慕。
博士只要有一两天没有见到父亲,就会说:“我得去看看我父亲了,因为每次跟他聊天都会有所收获。”
博士那幢典雅美观的住宅正好位于波多马克河人海口的河畔,风景十分优美。
我曾见到他们父子二人并肩坐在河边,边抽着烟,边望着过往的船只,十分悠闲。
偶尔有较稀罕的鸟声传来时,贝尔博士就说:“爸,这种鸟声应该用什么记号来代表比较好呢?”于是父子二人便展开了忘我的发声学研究。他们父子分析任何一种声音,然后将之转换成手语表达出来。或许由于他们专门研究声音,因此父子二人的发音都非常清晰,也极为动人,倾听他们的谈话可以说是一大享受。
不仅对父亲,贝尔博士对母亲也是非常孝顺。在我认识他时,他的母亲患有严重的听力障碍,几乎都快聋了。
有一天,贝尔博士驾车带我和莎莉文老师到郊外去玩,采了许多漂亮的野花。
归途中,贝尔博士忽然想到要把野花送给母亲。他俏皮地对我们说:“我们就从大门直冲进去,让我爸妈大吃一惊。”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我们下了车,将要登上大门的台阶时,博士忽然抓住我的手,告诉我:“我的双亲好像都在睡觉,请大家安静点,轻轻地走进去。”
我们三人都以脚尖着地悄悄地向前走,把花插在花瓶里又折回来。当时,他的父母安详沉睡的神态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两张并排的安乐椅上,博士的母亲伏在椅子的靠手上,因此看不到脸,只见到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而他的父亲则仰头靠在椅子背上,神态庄严,有如一位君王。
mpanel(1);我很庆幸自己能结识这样一家人,而且常常去拜访他们。老太太喜欢编织,尤其擅长花草的图案,她抓着我的手,亲切而耐心地教我。贝尔博士有两位女儿,年纪与我相近,我每次去的时候,她们都把我当成自家人一般看待。
贝尔博士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有不少知名的科学家常常是他的座上客,如果我正好也在场的话,贝尔博士就会把他们的对话——一写在我的手上。贝尔博士以为:“世界上的事情无所谓难易,只要你用心去学习,一定可以了解的。”我用心倾听,乐此不疲,不管是否真的听懂了。
贝尔博士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雄辩家,只要他进入房间,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就一定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个人都乐于听他讲话,这是他异于常人的魅力所在。虽然如此,贝尔博士并不会因此就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于他人,相反地,他非常虚心,对于不同的意见,往往很客气地说:“是吗?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我要再好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