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锜
天兴丞王锜,宝历中,尝游陇州。道息于大树下,解鞍籍地而寝。忽闻道骑传呼自西来,见紫衣乘车,从数骑,敕左右曰:"屈王丞来。"引锜至,则帐幄陈设已具。与锜坐语良久,锜不知所呼,每承言,即徘徊卤莽。紫衣觉之,乃曰:"某潦倒一任二十年,足下要相呼,亦可谓为王耳。"锜曰:"未谕大王何所自?"曰:"恬昔为秦筑长城,以此微功,屡蒙重任。洎始皇帝晏驾,某为群小所构,横被诛夷。上帝仍以长城之役,劳功害民,配守吴岳。当时吴山有岳号,众咸谓某为王。其后岳职却归于华山,某罚配年月未满,官曹移便,无所主管,但守空山。人迹所稀,寂寞颇甚。又缘已被虚名,不能下就小职,遂至今空窃假王之号。偶此相遇,思少从容。"锜曰:"某名迹幽沉,质性孱懦,幸蒙一顾之惠,不知何以奉教?"恬曰:"本缘奉慕,顾展风仪,何幸遽垂厚意。诚有事则又如何?"锜曰:"幸甚。"恬曰:"久闲(闲原作闻,据明钞本改。)散,思有以效用。如今士马处处有主,不可夺他权柄。此后三年,兴元当有八百人无主健儿。若早图谋,必可将领。所必奉托者,可致纸钱万张,某以此藉手,方谐矣。"锜许诺而寤,流汗霡霂,乃市纸万张以焚之。乃太和四年。兴元节度使李绛遇害,后节度使温造,诛其凶党八百人。(出《河东记》)
【译文】
宝历年间,天兴县丞王锜曾到陇州去。半路上在一棵大树下休息,解下马鞍来放在地上靠着睡觉。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西边传达来,只见一个紫衣人坐在车里,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随从。紫衣人停车后对随从说,"请王锜县丞到我这里来。"随从领王锜来见紫衣人,看见紫衣人已坐在一个陈设齐备的帐篷里了。紫衣人和王锜坐着谈了好半天了,王锜仍不知该怎么称呼他的官衔,所以答话时常常吞吞吐吐觉得很失礼。紫衣人发觉了,就说,"我已经潦倒二十年了,不过您要称呼我,还是可以叫我大王的。"王锜就问,"不知大王从何处来?"紫衣人说,"我就是秦代的大将军蒙恬。当年我为秦始皇修建长城,以这个功劳多次蒙受重任。后来秦始皇归天了,我被一些小人陷害诬告,终于被杀了。我死后,天帝仍然认为修长城是劳民伤财害了百姓,发配我到吴岳当一个管山岳的官。当时管山的官都有称号,人们就也管我叫大王。可是后来吴山却划归华山管辖,而我罚配的年限还没满。我管吴山的实权已交给华山君,我什么可管的都没有,整日守着一座空山,山里人烟稀少,十分寂寞。又因为我已虚有了大王的称号,不能再放下架子当更小的官,所以现在只是个名义上的大王而已。这次和您相遇,想求您帮帮忙。"王锜说,"我只不过是个无名的小县丞,既无能又懦弱,见到大王十分荣幸,但又能为大王做些什么呢?"蒙恬说,"我是由于敬慕您才来和您见面,一看您果然是个很有风度十分正直的人。如果能得到您的关照,能否为我办点事呢?"王锜说,"我一定遵命。"蒙恬就说,"我闲散了这么久了,很想再能有点作为。然而现在到处都没有空缺,兵马也都有主管,我不能去硬夺别人的官职。三年后,兴元地方将会有八百名无人统领的士兵,我如果早点做好准备,就可以作这八百人的统领。我要托的事,是请你给我一万张纸钱,我以这些钱做军饷,就可以办成了。"王锜当即答应了,然后就惊醒了,吓得出了一身汗。于是就买了一万张纸烧了。到了太和四年,果然发生了兴元节度使李绛被害的事,新上任的节度使温造把反叛的八百名士兵全部杀了,这就是蒙恬托梦说的那八百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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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朝
马朝者,天平军步卒也。太和初,沧州李同捷叛,诏郓师讨之,朝在是行。至平原南,与贼相持累旬。朝之子士俊,自郓馈食,适至军中。会战有期,朝年老,启其将曰:"长男士俊,年少有力,又善弓矢。来日之行,乞请自代。"主将许之。乃战,郓师小北,而士俊连中重疮,仆于闘场,夜久得苏。忽有传呼,语言颇类将吏十数人者。且无烛,士俊窥之不见。但闻按据簿书,称点姓名。俄次士俊,则呼马朝。傍有人曰:"不是本身,速令追召。言旋遂过,及远,犹闻其检阅未已。士俊惶惑,力起徐归。四更方至营门,营吏纳之,因扶持送至朝所。朝谓其已死,及见惊喜,即洗疮傅药。乃曰:"汝可饮少酒粥,以求寝也。"即出汲水。时营中士马极众,每三二百人,则同一井。井乃周圆百步,皆为隧道,渐以及泉,盖使众人得以环汲也。时朝以瓮汲水,引重之际,泥滑,颠仆于地。地中素有折刀,朝心正贯其刃。久而士俊惧其未回,告于同幕者。及到则已绝矣。士俊旬日乃愈。(出《河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