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 我不知她现在何方。我们已分别二十多年了! 常常想起惠姐,尤其在夜阑人静的时候。 想她的淳朴,想她的芬芳。 她的生活是痛苦还是幸福,或者象二月的风那样清淡?
一对童男,那是我和另外一个小伙伴;一对玉女,那是她和另外一个淑女。我们四个人,两人一组,在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用左手将红色的毛主席语录普及读本揣在胸前,轮流给毛主席站岗。地点在我们村里的会议场上。 隐约记得,惠姐出嫁时不到十七岁,是本村的一个铁路工人娶了她。那个岁月,解放军叔叔和工人象金子一样贵,可见惠姐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花。 婚结了,但惠姐还留在村里,一年半载都不能到那个铁路工人那里去,等那个铁路工人回家一趟也很难。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惠姐在一起劳动了较长的时间,那是在村办的加工厂里。 劳动中的最大快乐是取笑、打闹、逗乐。 那色彩,象山菊花那样奔放;那言词,象山狐狸那样野性。 夏天,到小河里洗澡,她笑哈哈地说:"你娃去洗,当心我把你的裤叉藏起来!" 我也呵呵地笑着说:你不敢,你来拿我就起来追你。 "不信你试!" 我以为她是吓唬人,大胆将裤叉丢在河边显眼的地方。 待我游到河心,她一边嘻嘻笑,一边飞似地跑到河边,将我的裤叉拿走了:"不给我求饶,你就蹲在河里吧!" 好话说了一阵子,她又哈哈着说:"等我走了以后,你在加工厂后面的草丛里去找吧!" 我和同事也有开她既气又喜又惊玩笑的时候。冬天,手冻僵了,突然从她的背后,将手伸进她的背心,喜滋滋地说:烤一下火。 她象触电似地跳起来,边笑边骂:"你这个小坏蛋!" 为了防止我们故伎重演,她筑起防御工事,将毛衣和衬衫紧紧地束在裤腰里。 天寒得冻起了冰凌,早晨上班的时候,我蓄谋取了一支,不动声色,到了加工厂,趁惠姐打扫卫生的时候,掰了冰凌尖,悄悄从她的后颈放进去。 惠姐象火星落在了脚背上,惊跳起来,身体不停抖动,那皮带将毛衣和衬衫束着的,冰凌就冰到腰沟不动。于是惠姐急忙往往里屋走,松了皮带,才能将冰凌抖出来。 惠姐对冰凌很害怕,又高筑墙,穿上高领毛衣,还围上毛巾。 惠姐家住在溪水边上,地名叫粉房湾。一个晴朗的秋天的黄昏,惠姐在溪水边洗衣,衣袖和裤腿卷得高高。 我不经意地看到,她的肌肤象哗哗流淌的溪水那样雪白。 我大声喊:惠姐,你的手膀象油沙土里的白萝布炸了。 惠姐爽朗笑起来。那笑声象溪水绽开的浪花。 惠姐去晾衣,双手将装着衣的盆置于身体一侧软肋处。一路摇曳,象一枝山菊花后面跟着金亮的风。 春节到了,那个铁路工人不回家,惠姐就到了他那里。 春节后好些日子,惠姐回来了。 我的同事笑她:"相思病好了,不想男人了。" 谁知,惠姐不是象过去那样的笑,而是含着眼泪。 我们问:怎么了? 惠姐向我们哭泣:"他在那里找了一个,一天去买菜后回来,竟碰上他俩个在床上。……" 我们先是无语,然后是安慰。 过了好些日子,惠姐才象过去那样精神起来。 因为高考制度恢复,我考上了学校。 惠姐对我说:"考个好学校。" 我说:公社有的人对我父亲有意见,处处卡我,我填的个很冷的学校,跳出农门再说。 惠姐说:"这样也好。" 入校的第一个暑假回家见到了她,后来再也没有见到她了。打听,她到那个铁路工人那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