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群的梦,就算真的是他前生经历,也只不过一直在他的梦中出现,至多造成他精神上的困扰。在现实生活中,他是杨立群,决不是梦中的“小展”。可是这时候,“小展”不但进入他的梦,而且,还进入了他的现实生活。
他蜷缩着,抽噎着,尖声用那种古怪的北方口音叫着,他已不再是杨立群,活脱是小展!
那情景看在眼中,令人遍体生寒。简云手足无措,我虽然比较镇定,也不知如何是好。
杨立群的身子越缩越紧,叫声也越来越凄厉,每一下叫声之中,都充满了痛苦。如果不是身心都受到极度的创伤,任何人都无法发出那么痛苦的叫声。
我看这样下去,决不是办法,只好走向前去,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杨立群并没有抗拒,立时给拉了起来,和我面对面。我的目光,一和他的双眼接触,心就不禁怦怦乱跳,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红丝,而且,眼神之中的那种痛苦、怨恨,难以形容。我虽然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可是看到了他这种眼神,还是吓了一大跳。
我忙叫道:“杨先生!”
可是杨立群像是完全未曾听到,他的声音在刹那间,变得极嘶哑:“为甚么?翠莲,我那么爱你,肯为你做任何事,你为甚么……?”
他突然讲出这样的话来,更令我骇然。
第四章 锲而不舍寻找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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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立群已经极不正常,我扬起手来,准备重重地打他一个耳光。
通常,人如果极度混乱,一个耳光可以令他清醒。可是我的手才扬起来,简云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向我使了一个眼色:“小展,你爱翠莲,肯为她做任何事,是不是?”
我一听到简云叫杨立群为“小展”,而且这样问,已经知道他的用意了。
简云是心理学专家,他看出杨立群精神分裂。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最好诱导他,使他逐渐恢复正常。
我明白了这一点,后退了一步。简云站在杨立群的对面,又将刚才的问题,细问了一遍。
杨立群突然呜咽了起来:“是的,是的。”
简云又道:“你太爱她了!愿为她做任何事,甚至愿为她死?”
杨立群继续呜咽道:“是……”
简云大喝一声:“小展,既然这样,你死了,还有甚么可以记恨!你愿意为她而死,你自己愿意,还怨甚么?”
杨立群被简云一喝,陡地怔了一怔,现出十分冤屈的神情。可是这种神情,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他陡地又哑着声叫了起来:“我愿意为她死,可是……可是……她杀我……她杀我!那不同……她杀我,我那么爱她,可是她心里根本没有我。她心里,我还不如一条狗,我……我……”
杨立群嘶声力竭地叫,简云又开始手足无措。我也发现,心理学专家的办法,无法在杨立群身上奏效,既然这样,就只好让我来试一试最原始的方法。我搓了搓手,一声大喝,出手快如闪电,手才扬起,“啪”地一声响,已自我的右掌心和杨立群的右颊之间,传了出来。
那耳光打得重,杨立群陡地侧向一边,撞在一张旋转椅子上。挨住了那张椅子,椅子转动,他也随着转动。等到椅子停下,他“咚”一声,跌倒在地,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出,昏了过去。
简云吓了一大跳:“你将他打昏了!”
我瞪了简云一眼:“你有更好的方法?”
简云叹了一声,拿起一大瓶冷水来,我忙拦阻他:“等一等,如果他醒来之后,仍然像刚才的样子,我们怎么办?”
简云苦笑了一下:“刚才,他简直将自己当成梦中的小展,这是严重的精神分裂,必须由精神病专家来治疗。”
我苦笑了一下,的确,如果杨立群醒来之后,和刚才一样,那么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了。疯子,自然只好送进疯人院去!
我心中很沉重,好好的一个人,如果被一个不断重复的怪梦弄疯,那多可怕!我没有再说甚么,向简云做了一个手势,简云将一大瓶冷水,向杨立群的头上,直淋了下去。
杨立群慢慢睁开眼来,眼中神情,迷惑不解,和刚才完全两样!
我向他伸出手,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用力一拉,将他拉了起来。他一面抹着脸上的汗珠,一面问:“发生了甚么事?”
简云在我后面拉了拉我的衣衫,我明白简云的意思:“没有甚么,你突然昏了过去,可能精神太紧张,我们用水将你淋醒了过来!”
杨立群的神情,极度疑惑,又用手摸着他的脸颊,我那一掌打得十分重,他的半边脸,已经红肿了起来,当然会感到疼痛。
他一叠声追问道:“有人打我!为甚么?”
我和简云互望了一眼。刚才“化身”为小展,他全然不知道。这倒有点像是俗称“鬼上身”的灵魂附体。可是杨立群的情形,堪称特别之极,他自己的鬼,上了他自己的身!也就是说,是他前生的某一个经历,又在他的今生生活中重现!(如果承认杨立群的梦境,是他前生的经历)我忙道:“杨先生,没有人打你,你跌倒的时候,脸撞在桌子角上。你突然昏了过去,我们都来不及扶你,真对不起!”
杨立群神情疑惑,但是他却也聪明,看得出如果追问下去,我们也决计不会再说甚么,是以他索性不再问,只是道:“我这个梦,是我前生的经历?”
我这时,十分后悔将刘丽玲的梦讲给他听。如果我没有说过甚么,就可以用另一个角度去解释这件事而令杨立群信服。这时,如何解释同一事故,在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梦中出现?我想了一想:“可以这样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