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汽车以它特有的节奏摇晃著,王富裕半闭著眼,被公车的晃动弄得昏昏欲睡。他
打著哈欠,心里对身边的鹿九那过分小心的样子很不以为然。看他把包包牢牢抱在怀里,
不时小心翼翼打量整个车厢的样子,简直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小偷。如果不是他知道那
个包包装的是一些还没有签字的合约,看他这样子,一定会以为里面是装满了钞票。王富
裕又打了个哈欠,不想理会老板鹿久的行为,继续闭目养神。
就在王富裕迷迷糊糊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景象。「偷东西!」王富裕眼尖地看到
前面一个男子把手插进了另一名乘客的裤袋里,忍不住叫出声来。坐在他身边的鹿九眼明
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可是他的那声低叫还是引起了裤袋主人的注意,被偷的人迅速彽下
头来查看,使得那伸手的男人无功而返。他装作抓痒的样子,低著头、咂著嘴,一道阴冷
的视线在王富裕身上扫来扫去。被偷的男子在人群中挤到了远离他的地方,居然没有作声
。
那个扒窃失风的男子,在面对车厢里无数厌恶、防范、谴责、鄙夷的目光时,竟丝毫
没有半点愧疚慌乱之意。反而哼著小曲,若无其事的环视著车厢,目光飘过鹿九和王富裕
时,总带著一种冷冷的气息。鹿九被他看的很是不安,每当他的目光掠过,他总像是屁股
下有针扎一样,惶恐地扭动身体。王富裕颇看不起自己老板的这种懦夫相--本来就是偷
东西的人不对,揭发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没道理见义勇为的好人反而怕小偷。如果世界上
都是鹿九这样的人,那这社会还得乱成什麼样。王富裕心胸坦荡,毫不畏惧地同样盯著对
方。
车到了站,鹿九和王富裕下车之後,那个小偷也跟著下了车。另外还有三个男人也同
时下车,他们与那小偷交头接耳,毫不掩饰地跟在鹿九他们後面。对此鹿九十分惊恐,拉
著王富裕飞逃,几乎是一路跑进了他们的目的地。
顺利与猪肉加工场签订了供货合约,走出门後,鹿九轻松不少,刚刚做成的「大生意
」总算让他一改小心翼翼的样子,与王富裕有说有笑起来。谁知他们走出没多远,便被拦
住了去路,七、八个男人挡住他们,其中一直都跟著他们的那个小偷,用半点也不把周围
行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宣布:「谁敢管老子们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吧!不教训教训你们,
你们就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说完,便扑了上来,围住鹿九和王富裕来上一顿拳打脚踢。
被打中的鹿九,早就就地一滚,蜷起身体、双手抱头,极有经验地护住了要害,任由
拳脚落在身上,而王富裕却气愤地想要还击。这是大白天,而且就在大马路上,路边的行
人那麼多,他们怎麼敢!难道他们不怕有人看见,不怕有人见义勇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啊!
没有人见义勇为,甚至没有人流露出看到这场斗殴的样子,大家都远远地绕开现场,
就连应该管这事的执法人员也没出现。招架得越来越勉强的王富裕,气愤不解,不明白为
什麼人们为什麼这麼冷漠。他虽然身强体壮,在乡下时也是村子里打架的好手,但毕竟双
拳难敌四手,不多会儿还是被打倒在地,和鹿九滚倒在一起。那些人气焰嚣张,边打边满
口秽语地叫骂,直打到心满意足,才扔下几句警告,吐下几口口水,放过在地上呻吟的鹿
九和王富裕,扬长而去。
王富裕浑身无处不痛,用手支撑著身体却爬不起来;旁边的鹿九挨的打似乎比他多,
却轻松地爬了起来,四下观望确定那些人已经走光了,於是拍拍一直紧抱在怀里的包包上
的尘土,用力扶起王富裕说:「咱们快走,警察就要来了。」
「警察来正好,我报警抓他们!」王富裕擦著嘴角的血迹,恨恨地说。
「你在说什麼,不走我们会被抓……」鹿九的话还没说完,警车已经呼啸而至。王富
裕挣开鹿九的手奔向警车,希望能让警察们在那些人还没走远时追上他们。警车上跳下几
个英武的员警,在王富裕跑近时一把按住了他的脖子。
「干什麼?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他们刚刚往那边跑了!」王富裕边挣扎边解释。可
是根本没人听他说话,满身是伤的他,被警员们轻松制服,戴上了手铐。同时看到鹿九也
带著手铐被推上了车。不过因为鹿九聪明地没有反抗,倒是没被警员们再给他增添新伤。
直到被用手铐铐进了派出所,王富裕才依稀明白了鹿九刚才说的话的含意。警员们一
不问打他们的人是什麼人,二不问他们为什麼挨打,先给他们扣上了一项打架斗殴、妨害
社会治安的帽子,然後把他们扔在那里不闻不问。直到过了大半天,才过来略略审问几句
,便要他们一人交一万元罚款走人。
王富裕今年刚离乡工作,而且前面两份工作都被黑心老板赖掉了工钱,直到来鹿九的
养猪场,才过了几个月他期待的努力工作、安心领钱的日子,挣的工资除了吃用之外,大
半都寄回了家里,要他一下子怎麼拿得出一万元。他正想跳起来与警员理论,却被鹿九及
时制止。
吃了这麼多亏之後,王富裕终於觉得还是鹿九的人生态度正确,所以选择了乖乖听他
的话。
鹿九在口袋里摸找手机,却不知道是被殴打时掉了,还是被那些人偷了,摸半天什麼
也没找到,只好低声下气地借警局的电话。不多时,便有一个自称鹿九叔叔的老头带著钱
匆匆赶来。这老头一身名牌,气度不凡,与一副农民模样的鹿九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就连
员警都不自觉地客气不少,加上钱已送到,便立即让鹿九他们离去。
王富裕出派出所後越想越不甘心,嘴里不免骂骂咧咧的,对这些警察打著执法旗帜坑
人的行为十分愤慨,鹿九却闷著头不发一言,不知心里在想什麼。那个老头一直在絮絮叨
叨的,不住地抱怨鹿九太老实、任「人」欺负,害得他破财,还得他来警察局这种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