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返回营地,城上城下灯火通明,挖壕等防御工程仍在火热地进行,不因黑夜的来临停顿。最触目是在外围处建起八座一局达五丈的木架哨楼,顶处分两层,每层箭楼上各有八名箭手守卫。
麻常正在指挥手下工作,见寇仲回来,忍不住问道:"有没有跟他们打起来,咦!
少帅不是刚喝过酒吧?"
寇仲搭着他肩头往主帐走去,道:"打是早晚要打,却不是今晚。你的鼻子很灵,我只喝过三杯吧!"
麻常讶道:"李世民一向治军极严,军中禁酒,怎会有酒供应?"
寇仲欣然道:"那是老程那家伙在立寨前埋在地下最后一坛珍藏,哈!他娘的,所以上帅帐时这家伙要亲自监督,务要分厘不差,我和老秦、老程和老罗四个人躲在帐内偷偷喝酒,不知多么有趣刺激。"
麻常有感的道:"该是和我少时躲在房内夜读禁书差不多,不送你啦!大将军在帅帐内,今晚我们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照罗士信的作风,今晚必来偷袭、烧几个营帐示威,那叫我们的兵力比他差上一截。"
寇仲笑道:"放心吧!老罗怎都要给我一点面子,不是说他和我有甚么交情,严格来说应是瞧在我的井中月份上,小规模的袭击,只会是白便宜我。"
麻常露出崇慕的神色,肃然致敬,道:"少帅所言甚是,末将完全同意。"
寇仲揭帐而入,解下盔甲的杨公卿席地而坐,左右各放置小几,左边几子烧着一炉檀香,弄得满帐芬芳,另一边几子放着一壶热茶和几只杯子。
这大将神态悠闲,见他回来微笑道:"来!喝一杯热茶再说。"
寇仲在茶几旁坐下,接过杨公卿斟满递来的热茶,笑道:"想不到杨公在战场上仍这么懂享受生活。"
杨公卿叹道:"檀香和香茗是我消除紧张的独门秘方。对我来说,睡不着觉才是兵家大忌。待会我还要和麻常轮班,不休息松弛一下怎行?"
寇仲道:"杨公即管睡他娘一个日上三竿,轮班的事,由我代劳便成。"
杨公卿摇头道:"外面全是追随我多年的子弟兵,若他们发觉我偷懒不与他们同甘共苦,心里会很不舒服。你们谈出甚么结果来?"
寇仲苦笑道:"可以有甚么结果?唐室领头的人是李渊,太子是李建成。"
杨公卿冷哼道:"李建成!"
寇仲见他双目射出炽热的仇恨,知他忆起旧恨,岔开道:"但罗士信确是个智勇兼备了不起的将才,不易应付。"
目光落到杯内深绿的茶水里,心申剧震,醒悟到他正处于非常危险的情况中,因为他已失去战胜李世民的信心。
王世充自作聪明的愚顽出乎他意料之外,与窦建德的失和更令他阵脚大乱,而李世民挟柏壁之胜的余威东来,新安因罗士信归唐失守,加上外姓诸将密谋行刺王世充,内外交困的郑国就像一艘正不断下沉的船,使寇仲生出独木难支的颓丧感觉。
还有较早前被秦叔宝和程咬金硬拉他入唐营,深切感受到唐兵军纪之严、士气的高昂和唐将对李世民的效死和崇拜,更摧毁了他仅余下的少许斗志。若他保持着这种心态,慈涧一战必败无疑。
寇仲暗里冒出一身冷汗,以往无论千军万马的大会战,又或单打独斗的事雄决胜,他能以弱胜强全仗对自己的信心和强大的斗志,故能保持在井中月的至境,把兵法战略与刀道融汇,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争取胜利。
所以现在他必须回复信心,在不可能的劣势下创造出不可能的成果,千军万马的交战如棋奕,始能有胜望。
杨公卿的说话传入他耳内道:"罗士信当然不好应付,秦叔宝和程知节又岂是易与?
明天王世充的大军来时,若我没有料错,王世充会迫我们为他打头阵进攻他们的营寨,白白牺牲大批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