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说:“要嫁妆时,她巴不得再有两三个有钱的老子。”
父亲说:“看你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
叔叔笑笑,没有说话。
姐姐的表现叫一家人都不喜欢。她要住在自己原来的房间,管家告诉她,这房间天天有人打扫,跟她没有离开时一模一样。但她却皱着鼻子,里里外外喷了好多香水。她还对父亲说:“叫人给我搬台收音机来。”
父亲哼了一声,还是叫人搬了台收音机给她。叔叔都没想到她居然从那么远的地方带了电池来。不一会儿,她的房间里就传出怪里怪气的刺耳的声音。她把收音机旋钮拧来拧去,都是这种声音。叔叔说:“你省省吧,从来没有电台向这个地方发射节目。”“回到伦敦我就没有新鲜话题了。”
她说,“我怎么出生在这个野蛮地方!”
土司愤怒了,对女儿喊道:“你不是回来要嫁妆的吗?拿了嫁妆滚回你的英国去吧!”
哥哥闻讯从北方边境赶回来了。说来奇怪,全家上下,只有他很欣赏姐姐,在我们面前做出这个英国夫人才是他真正亲人的样子。可亲爱的姐姐对他说:“听说你总去勾引那些村姑,一个贵族那样做很不体面。你该和土司们的女儿多多往来。”哥哥听了,哭笑不得。好像她不知土司的女儿们都在好多天骡马的路程之外。并不是有月亮的晚上一想起,拾腿就可以走到的。他恨恨地对我说:“麦其家尽是些奇怪的人!”
我想附和他的意见,但想到他把我也包括在内就算了。
姐姐回来一趟,父亲给了她整整两驮银子,还有一些宝石。
她不放心放在别的地方,叫人全部从地下仓房里搬到了四楼她的房间里。
父亲问叔叔说:“怎么,她在英国的日子不好过吗?”
叔叔说:“她的日子好得你们不能想像。”叔叔说,“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才要这么多银子,她就是想一辈子过你们想都不能想的好日子才那么看重那些东西。”父亲对母亲说:“天哪,我不喜欢她,但她小时候还是讨人喜欢的,我还是再给她些金子吧。”
母亲说:“反正麦其土司种了几年鸦片,觉得自己比天下所有人都富有了。”
土司说:“她实在长得像她母亲。”
土司太太说:“金子到手后,她最好早点离开。”
叔叔说:“你们不要心痛,我给她的东西比你们给她的东西多得多。”
姐姐得到了金子后,就说:“我想上路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土司太大说:“夫人不再住些时候?”
姐姐说:“不,男人离开女人久了,会有变故的,即使他是一个英国绅士。”
他们离开前,姐姐和哥哥出去散步,我和叔叔出去散步。
瞧,我们也暂时有了一点洋人的习惯。哥哥有些举动越来越好笑了。大家都不喜欢的人,他偏偏要做出十分喜欢的样子。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和叔叔散步却十分愉快。他对我说:“我会想你的。”我又一次问他:“我真是个傻子吗?”
叔叔看了我半晌,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特别?!”
“就是说,你和好多人很不相同。”
“我不喜欢她。”
叔叔说:“不要为这事费脑子了,她不会再回来了”“你也不回来了吗?”
叔叔说:“我会变成一个英国人吗?我会变成一个印度人吗?不,我要回来,至少是死的时候,我想在这片天空下合上双眼。”第二天,他们就上路走了。叔叔不断回头。姐姐换了一身英国人的白衣服,帽子前面还垂下一片黑纱。告别的时候,她也没有把那片黑纱撩起来一下。姐姐就要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家乡了。倒是父亲还在担心女儿的未来,他问叔叔:“银子到了英国那边,也是值钱的东西,也是钱吗?”叔叔说:“是钱,到了英国也是钱。”
姐姐一直在跟叔叔谈论一路将经过些什么样的地方。我听到她一次又一次问:“我们真会坐中国人的轿子吗?”
叔叔说:“要是你愿意就坐。”
“我不相信黑衣服的汉人会把一座小房子抬在肩头上走路。”
哥哥说:“那是真的,我坐过。”
叔叔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路上有土匪。”
姐姐说:“听说中国人害怕英国人,我有英国护照。”
说话时,他们已经到了山口上,我们在这里停下来,目送他们下山。姐姐连头都没回一下,叔叔不断回头对我们挥动帽子。
姐姐他们走后,哥哥又开始对我好了。他说,等他当了土司,要常常送姑娘给我。
我傻乎乎地笑了。
他拍拍我的脑袋:“只要你听我的话。看看你那个塔娜,没有屁股,也没有**。我要送给你大**大屁股的女人。”
“等你当上土司再说吧。”
“那样的女人才是女人,我要送给你真正的女人。”
“等你真当上土司了吧。”
“我要叫你尝尝真正女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