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妮心疼地看着他:“很疼是吗?”
小柯摇摇头。陶妮默默地为小柯擦拭着伤口。小柯目不转睛地盯着陶妮看着。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块。
“可以了,手上还有伤吗?”
小柯伸出手来。陶妮抓住他的手为他消毒。
“陶妮,我记得你以前也这样为我擦过伤口。”
“对,那次你因为做了一个噩梦连夜追到深圳来找我,在路上和出租车司机打了一架。也把自己弄得鼻青脸肿的。”
小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陶妮,我就要离开上海了。”
陶妮怔了怔:“是吗?去哪儿?”
“去美国。我要到那儿当两年访问专家。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告个别,另外,我想让你陪我去跟你爸妈告个别。可以吗?”
“可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俩离婚的事。”
“他们终有一天要知道的,我们不可能瞒他们一辈子的。我想还是由我去跟他们说比较好,他们平时对我这么好,我想亲自跟他们道个歉。”
陶妮倔强地摇摇头,“不,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能瞒多久我就瞒多久,我希望能瞒他们一辈子。”陶妮说着走出了卫生间。
小柯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怀疑起这个事关终身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从卫生间出来,他眯着眼找自己的眼镜,陶妮把眼镜递给他,还把一打眼镜布塞到他手里。
“这些眼镜布是我以前给你买的,一直忘了拿出来给你了。你带走吧,到了美国,别再用衣服角擦眼镜了,知道吗?”
小柯讷讷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哥就要回来了,我送你走吧。”
小柯站着不动。
“我哥说过的,见了你他可是要揍你一顿的,你还不快走?”
小柯往门口挪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问道:“你恨我吗?陶妮?”陶妮低头不说话。小柯见陶妮的头发乱了,刚伸出手,想了想又缩了回来,从包里掏出一袋东西递给陶妮。
“这是我从香樟树上砍下来的枝子,你需要的时候可以用。”
陶妮接过口袋打开,闻着熟悉的香味,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小柯终于忍不住了,他冲动地一把将陶妮抱在怀里,陶妮也伸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小柯。
“陶妮,你不要恨我好吗?我求你,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我前两天还恨过你,可现在我已经不恨你了。我知道是我自己做得不够好,一定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否则你不会这么做的。我没有注意你的感受。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
小柯使劲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陶妮,你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过,要过得很幸福很快乐才行,否则我会很后悔的,你明白吗?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过得快乐,你明白吗?”
小柯说着喉头哽住了,两人伤心地哭了起来,他们久久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怎么也舍不得分开。
小柯终于在大家的依依惜别中飞去了美国,开始了他为时两年的访问专家生涯。在此之前,陶妮总是怀疑自己对小柯的感情似乎不像真正的爱情,因为它总是太温暖平淡,没有牵肠挂肚刺心刺骨的感觉。然而,直到现在他们真正分开,陶妮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如果没有爱情的话,她的心怎么会如此这般的疼痛呢?
陶妮、小杉和芳芳的合同解约问题也无需再拖,在陶汉和高端的见证下完成了她们三个人的最后一次合作,就是在律师楼的“散伙仪式”。白纸黑字,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也就代表着从今而后不拖不欠,也代表着5年的感情画上了句号。小杉没有让陶妮和芳芳吃一点亏,连锱铢必较的高端都没有挑出毛病。
在落笔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陶妮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清楚地看见,她们三个人的纯真年代就这样结束了。
从律师楼出来,小杉的吉普车和高端芳芳坐的小车同时开出停车场,陶汉和陶妮坐的车也跟了上来。三辆车并行了一段后,分开了。三个女人在车里互相注视着,留下了悠悠的令人心痛的一瞥。那天恰好是她们三人共同的27周岁生日,晚上陶妮又来到学校的香樟园。在这棵香樟树下,她们一起度过了许多个生日,并发誓要年年如此,可今天这里却只有她一个人,那些琴房里传出的歌声和琴音就像是在悼念她们曾经有过的那段美好的友情。
陶妮仰头看着香樟树的树叶,听着那些歌声和琴音。天空中一轮圆月被那些香樟树的叶子挡成了碎月,月光零星地照下来,照在陶妮仰视的脸上。与此同时,芳芳的车已经来到了校门口,她坐在车里犹豫着,她打开车门,想了想,叹了口气还是关上了。高端笑了笑,开走了车子。而小杉却在校园里徘徊,她向着香樟树的方向抬头眺望,看到了树下的陶妮,她几乎就要抬腿往香樟树的方向迈步了,可是最终她还是止步返身离开了。
远处音乐系学生练声的声音穿过树丛,传到香樟树下陶妮的耳畔,一声高过一声:“米衣衣马啊啊……”
陶妮茫然地回头看着,脸上慢慢地淌下了晶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