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你从夜里醒来,梦从指间滑落。梦中,你着一袭雪白长裙,悠然地在我眼前飘落,那么轻,那么白,仿佛是林间飘落的仙子。可未及我看清你离去的方向,你便迅速地被一个男子牵走,走过,很轻轻地走过。 你那双藕白的双臂,被那男子环绕着,紧紧的,你仿佛很幸福。可我又分明看到你眼中的忧郁,朝着另一个方向,那样清,那么冷,似闪着极大的痛。难道在这个男子怀中,你不曾有过幸福? 那天,下着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我走在街头,很偶然的看到你,依是那一袭雪白的长裙,如白蝴蝶一样,翩跹在熙熙攘攘的马路尽头。我看着你,苍白的脸还没来得及与这个世界告别,你便在这场雨中洇灭。 怎能想到你这一身雪白的妆,会在瞬间化为一片殷红?那一滩血,在马路上,那么艳,那么红,仿佛当年你出嫁时的那一身红妆。 春天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地路过,路过那沾满你和他芳香的亭阁。当嫩黄的迎春花还未及吐蕊斗艳的时候,我们曾邂逅在亭台内外,你在亭内,我在亭外。于我,你仅仅是嘴角上扬的微微一笑,我便在瞬间被你囚洇,那样的彻底,不容我有一丝的疑虑。仅一刻凝眸,我便知道相见恨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的凝眸还未停下,可你的眼光却早已散射千里。未及我看清你离开的方向,你便被另一个男子牵手带走,那么的决绝,没有一刻的回头。你走后,我来到亭中,心海里的潮水却久久不愿退去。我曾想,这小小的亭阁里,总有你许多美好的回忆吧!要不在亭阁的角落里,怎会有你不变的等待?那清澈的眸子,可曾有过等他而他不待的失望与责备呢? 那个春天,我也在想,你水一般的眼神,因着什么而变得忧郁呢?也曾想在你久久等他而他不待的失望之时,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但每次想去,却总犹豫地发问,发问我的再次出现,会不会真的像梦中的预言? 于是,每次看到你,在失望中流泪,我却只能祈求他不要失约。是的,他来了,看到你又一次地囚洇在他的怀中,我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欣慰。因着那时,你的眼中不再是忧郁,而是很多很多的幸福。 我曾是那样的不能忘记,忘记你予我的那微微一笑。夜半黄昏里,时常不断地向自己发问: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很幸福?因着再也不能看到你一雪白裙妆,在我眼前出现,而后又迅速消失了的场景了。我终于决定暂且离开你了。很久很久,我都在嘲笑自己的懦弱:那么好的人儿,为何不争取一下呢?可又随即否定自己的想法,和我在一起,她会像现在这样幸福吗? 那年的春天,我错失了很多。但有幸在那个夏天,我释然了我所有的情思。依是黄昏,我再一次来到那个亭阁。那里系着红,到处都是,朱雕亭阶漆着红,灰质土地上也是一个红色的地毯。石桌上整齐地摆着两杯酒,几支蜡烛也在炽炽地燃烧着,那酒映着烛光,像鲜血在杯中摇曳,像鬼魅在空气中游荡。而我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你褪去了雪白的装束,给眼前的那个男人一身玫瑰色的红妆。 我知道,这个黄昏,就在这个黄昏,你不再属于我,也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从此,你连我对你欣赏的权利,都剥夺了,那么的坚决,那么的不加犹豫。可听到你清爽的笑,看到你红润的脸,我又怎会怀疑你是不幸福的呢? 我缓缓地退去,在夜色朦胧的雾中,心有些失落,可更多的是坦然。是的,看到自己爱的人儿,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嫁得一个爱她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幸福呢? 很久后的另一个春天,我又来到了那个亭阁。你还在那里,可却是一脸苍白的泪妆,斜靠在雕栏旁,只是一直不停地哭泣。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径直地走了过去,上前问你,为何这样一个人,在这里痛哭。我希望你能认出我,正如当年的你予我的微笑,我此生不忘一样。可你终究没能认出我,用很冷的语气告诉我,遇人不淑,老公背判了自己。 你的那种痛苦,让我看了很心疼很心疼。而我却只能说,再和他谈谈,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你又说,没用的,每次的谈说换来的不是打骂就是离婚的威胁。你的眼神,冷冷的,再不是曾经的那一潭清波了。这一切,让我瞬间感到心痛。 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你该怎样的度过?因着肚子里的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你不得不选择妥协。对于婚姻,我并未听到你太多的抱怨,相反似是很释然地,很冷的问我,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没得到时,把女孩子看作宝;一旦得到,就弃之如敝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摇摇头。而你却很冷地笑了一下,仿若早已看透了一切。是的,听到你的话语,看到你的表情,我的心在那一刻,变得很酸很酸,酸到你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的那种滋味?突然间,我很后悔,后悔当初为什麽不争取一下呢?和我在一起,你或许不会面临这样的命运。 还是这个春天,不知与你不见,已是几周了。那天,天下着小雨,在你不常出现的街头,我偶然间又看到了你。还是一身雪白的长裙,尽管腹部已微微隆起,可修长的身材却不减当年的迷人,只是眸子里,再也不见了曾经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再也不会改变的冷冷的忧郁。 你慢慢的走着,跟随着那个似是你的丈夫,可却完全不顾你的人的身后,他走的很快,一手搂着一个妖媚的女人,另一只手摇摆着,口里似还在喊着让你走快些。我不知道那个曾经对你那么好的男人,为何在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抛弃你,爱上了别人呢? 我看到他和那个女人低语了一会后,便听到他很大声地向你喊道,去对面的小摊上买她爱吃的零食。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点头,便很小心地过去了。可你知道吗?你的妥协,让我心痛,也让我心碎。是啊,我怎能忍受你遭受这样的命运呢? 庆幸的是,那一刻,我就在对面,就在你要走来的那个方向。看到你买过东西,将走的时候。我对你说,把东西给我吧,我替你送过去,你这样子,在马路上很危险啊!可你仅微微的一笑,一如当年。最终还是一个人走了,去了,未及我看清那你那一身雪白飘向何方?你便在瞬间化为一片殷红,那么艳,那么红,仿若玫瑰色的滴血铃兰,朝着一个方面,可却没有声响。 怎会想到你那白蝴蝶般的身影,曾飘过沧海,飘过山川,却飘不过这短短一瞬间的马路的距离?那一刻,我没有一丝的犹豫,径直跑到你身边,抱起你,任凭那阻塞的车响起不间断的汽笛,我依是无视地抱着你,仿若那一刻,我才知道于我,你就是整个世界。 当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睁开眼,用最后一口气告诉我,其实你一直记得我,一直记得当年你予我的那微微一笑。你说,你那时也爱上了我。可就在那之后,我却再也不出现了。等不到,最终还是等不到,一直到你嫁为人妻,我还是不曾再出现过,绝望之余,你唯有选择与那个对自己还算好的男人结婚。 你说,曾经,在梦中,有一个天使告诉你,你一生会遇到两个男人,一个会对你很好很好;另一个会对你很差很差。而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对了会幸福一生,选错了会痛苦一生。你说,你终究是选错了。你说,我是你一生错过的最美的风景。这一切在命中早已注定,你我终究无法在一起。 你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任凭我千喊万喊地说不!你还是在我怀中陨灭了,那么轻,那么静,一如当年从我身旁飘过一样。一切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告诉你,于你,我从未离开,一直都在你左右。我的隐蔽不见,是怕打扰了你的生活啊! 可我终究错了,错在了我梦中曾有的预言。梦中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人,指着那亭阁上的白蝴蝶告诉我,那只白蝴蝶漂亮,可爱吧!但你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触碰。我问为何,他却说,美好的事物总与我们相冲,我的碰触会让它丧生,因着如此喜欢那只蝴蝶,怎忍心让它死在我的手中呢? 我是如此地相信,怎会不知她就是我梦中看到的那只白蝴蝶呢?我没有触碰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怕那预言会应验,可她为何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中呢?空气中还在弥漫着雨,那样的朦胧,一如江南三月里的烟暮。 此刻,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允许,便把她带到了我们最初相识的那个亭阁之中。我们走的时候,地上唯有一滩血红,氤氲着雨,在稀释,很快便便消失不见了。马路的尽头,站着他们,偎依着,仿若这件事从来都不曾与他们有关过。 走在亭阁的那一刻,我感觉这个世界在我眼前消失。我抱着你,在亭台,望着天,想低语,却不见你音;想高喊着恨天,可一切又能怎样呢?在梦中,我看到了你,却不敢靠近;而今,靠近了,你却早已死去。你流着血,将那一身雪白浸染,滴在亭里,流在雨中。 曾想,你的陨灭,该是另一种蜕变吧!或许不久,你还会出现在我的梦中,依旧一身雪白,带着笑,翩跹着。那时,我定会不顾一切地占有你,让你幸福,即使是一刻的凝眸。 可又怎会不知,那天,在雨中,你雪白的妆,映着红,永远地与我告别了。你什么也没留下,连同那小小的白色蝴蝶;你唯留的是,当年我初见时的那身雪白的长裙,翩动着,在我的世界里,永不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