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个周年或是什么纪念日来临之时,就会有种知青幽灵的沉渣泛起,尽管能吸引出一部分迷人的幻景,但它永远只是幽灵!因为,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走在最前面的人,一种是走在最后面的人。而知青恰恰是经历了这两种群体的人。 昨夜,睡眼惺忪之时,脑际中反复萦绕着一团漂浮的云雾,它若隐若现,思维突然被升腾似的搅动起来,使我目不交睫。朦胧中,从山峰的羊肠小道上走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的人,稀疏的头发已经花白,浮肿的眼袋依稀与我一样,脸上布满了明晦不定的沧桑,唯有他深邃的眼光中,竟然闪过两道凌厉的精芒,仿佛豪气尚在。迟疑片刻,他悄悄地塞给我一张名片,在名片的中央,赫然写着两个硕大的仿宋体字:《知青》,我的心像被猛的撞了一下,心想,这难道是他的名字?喔,曾经也是我的名字。彼此会意的笑了,笑意中却多了一丝诙谐和自嘲。 天亮后,晨光透过窗帘显现在窗台上,来人忽然不见了,只剩下山坡上泛滥的茅草花絮在眼眸中轻轻地飘荡,在晚风的吹拂下,宛如无数晃动的青春背影,撵过不曾睡眠的夜晚,撵着夜梦中那段难以被忽略的知青经历。 猛然间,在时空的流体上,山峰的那些细节不断堆积、膨大、缩小,构筑了当年知青背景的整个世界。定睛回望,不经意竟换成了一群青葱的男女,扎着沾满泥土褪了色的裤脚,穿着无边沿的解放鞋,腰间束着葛藤条,握着茅镰刀、扛着锄头走向齐腰深的茅草坡,把本该留在学堂读书的背影深深地留给了思考。 后来,一条特殊的社会现实三岔路口出现了。留城、招工与参军、上山下乡。起点总是身体与现实的接触,然后是视觉的凝视和思维的判断,再后便是理想对现实的批判。 当我们以知青的身份去介绍自己充当的角色时,是尽量贴近东山峰农场的现实环境,把一切贴合在农村的原貌中。所以,在我解释的时候,是想着怎样去还原"现实历史的基础",呈现知青心情的真相。 然而,烛照现实;知青基本都是当时在社会洪流中被裹挟而参加的。所以,那段历史就显得如此的矫情,矫情得如此的世俗和粗糙。在大历史事件面前,个人显得渺小,集体又过于笼统,任何言之凿凿都可能受到后背们的质疑。因此,任何时候,任何纪念,那怕是出书、集图、聚诉,其实是很虚弱甚至是很无声的。虽然是无声和微弱,但也能显示了它的意义与价值。 "知青",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千百万城市青年用汗水和热血铸就的名字,是城市撒播到乡下的因子,他是留在我们身上永恒的印记。对于大多数曾经的参与者来说,不论好坏,都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不管你人生行至何方,只要稍稍回头,都能看见它的影子。正是因为它这般特殊,才会让人念念不忘。 今天,踹怀知青50周年纪念日的情绪---笔,登上曾经引吭高歌的激情前沿,山峰农场的‘甜菜’地里和茅草坡上的青春,恍若穿越回到半个世纪前,一座座场景、一幅幅照片,一批批档案、一件件实物,虽尘封已久,但都历历在目,仿佛是在诉说着当年知青们的青春足迹。然而所有的回味与笑声都带着一丝令人蹙眉的忧伤与困惑。青春时期如此坦诚地暴露出生命脆弱的轻盈时刻,却留下一些关乎知青‘不死鸟’的沉重感。 思绪凝视这些熟悉的陌生,仿佛是拿眼泪作文章,由此又不想萌生一种悲催,于是,眉宇间带着凝重的思考,眼镜片下面的双目深情地注视眼前最脆弱、最容易消失的东西,往往会存在下去。 湘北边陲最细微的痕迹里,存在着当初强烈的神经视觉,即使是石门县城,城里也只有条不足千米的十字街,街道破烂不堪,街上车少人稀,常有穿着蓝底子印花布背着背篓的山姑,还有头上缠着厚厚的头巾赶着粪车穿城而过的壮硕青年。穿过县城往北,越过一百二十公里的盘山公路,更有种蛮荒与沧凉。 东山峰农场被四周连绵起伏的山包围住,站在远处看山,很像一副风景画。再加上蒙蒙的雾,群山若隐若现,原始的大森林绿得能融化我所有思绪。这里充斥着贫穷、愚昧、饥饿、寒冷。满眼是岩石翻滚的沟沟壑壑、一坡坡起伏的茅草,木棍搭成的茅草坯房、用小树枝与茅草连在一起的统铺,以及周围一群衣衫褴褛、背着背篓从来没有看见过汽车和火车的山民、形容枯槁的妇女儿童,这就是我们知青将接受再教育的农场与周围的真实写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