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人说:女人是祸水。
有人说:没有女人,冷冷清清;有了女人,鸡犬不宁。
这些话自然是男人说的。但无论男人们怎么说,女人总是这世界上所不能缺少的。一万个男人中至少有九千九百九十个宁愿少活十年也不能没有女人。
有人说:钱可通神。
有人说:金钱万恶。
但无论怎么说,钱也是任何人都不能缺少的。一个人若是没有钱,就好像一口空麻袋,永远都没法子站得直。
这两样东西不但可以令最聪明的人变成呆子,也可以令最要好的朋友变成冤家。
四个光棍的男人中若是忽然多了个女人,那情况简直就像一只筷子忽然伸到装着四个生鸡蛋的碗里去,想不搅得一塌糊涂都不行。
王动、郭大路、燕七、林太平,这四个人过的本来的确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因为他们既没有钱,也没有女人。
他们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快乐,因为那倒霉的“昨天”总算已过去,今天又充满了希望。
可是,忽然间,这两样东西都来了,你说要命不要命?
(二)
王动也许已醒了很久,却还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先把一床破棉被卷成圆筒,然后再一点一点伸进去,把整个人都伸进这个筒里,四面都密不透风。
老鼠就在他身旁跑来跑去,本来还有点顾忌,不敢在他身上爬,可是后来渐渐就将他看成个死人,几乎都爬上了他的头。
王动还是不动。
林太平已注意他很久,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悄悄走过去,伸出手,伸到他鼻子前面,想试探他是不是还有呼吸。
王动突然道:“我还没有死。”
林太平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道:“老鼠在你身上爬,你也不管?”
王动道:“我从来不跟老鼠打交道,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有猫才会跟老鼠斗气。”
林太平怔了怔,道:“这里的确应该养条猫。”
王动道:“这里本来有条猫,是燕七带回来的。”
林太平道:“猫呢?”
王动道:“跟山下的公猫私奔了。”
林太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看了很久。
雪已住,星月升起。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他脸上。他脸上轮廓极分明,额角宽阔,鼻子高而挺,纵然不是个很英俊的男人,至少很有性格。
“这人看来即不像疯子,也不像白痴,为什么偏偏有点疯病?”
林太平叹了口气,四下瞧了一眼,道:“你那两个朋友呢?”
他实在想找个不是疯子的人说话。
王动道:“下山打猎去了。”
林太平道:“打猎?这种天气去打猎?”
王动道:“嗯。”
林太平说不出话了,他忽然发现了一条定理:
疯子的朋友一定也是疯子。
过了半晌,黑暗中忽然传出“咕噜”一声,接着又是“咕噜”一声。
王动喃喃道:“奇怪!今天怎么连老鼠的叫声都和平时不一样?”
林太平脸红了,吶吶道:“不是老鼠,是……是……”
王动道:“是什么?”
林太平忍不住大声道:“是我的肚子在叫,你们难道从来不吃饭的么?”
王动笑了,道:“有饭吃的时候当然要吃的,没饭吃的时候也只好听着肚子叫。”
林太平又怔住了,他实在不懂,一个人连饭都没得吃,怎么还能这么开心?
王动忽又道:“今天你运气总算不错。”
林太平苦笑道:“我?运气不错?”
王动道:“今天我有种预感,他们打猎的收获一定不错,带回来的东西说不定会让你大吃……”
他本来想说“大吃一顿”,但这句话没说完,他自己却“大吃一惊”。
郭大路已经回来了,走了进门,而且果然带了样东西回来,是个会跑会跳会爬树,还会“吱吱”乱叫的东西。
是个猴子。
假如说王动也有脸色发白的时候,那么就是现在。
看到王动的表情,郭大路几乎笑断了肠子,喘着气笑道:“你用不着害怕,这是个公猴子,不是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