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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一九二八年四月八日)(21)

时间:2023-02-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威廉·福克纳 点击:


    “四块钱。”

    “给你两块。”

    “四块,少了不去,”坐在车子里的那位一声不吭。他连看也不看那黑人一眼。黑人又说,“你到底要不要?”

    “好吧,”杰生说,“上车吧。”

    他挪到一边去,让那黑人接过驾驶盘。杰生闭上了眼睛。我回到杰弗生后可得用点药治一治了,他喃喃自语,一面使自己尽量适应车子的颠簸。我回去后可得用点药了。他们往前驶去,穿过一条条街,街上的人们正安详地走进家门去享用星期天的午餐。接着他们一直开出了镇子。他在想他的头疼。他没有想家,在家里,班和勒斯特正坐在厨房桌子边吃冷餐。某种东西——在每一种经常性的罪恶中,灾难与威胁是根本不存在的——使他得以忘记杰弗生,仿佛它仅仅是他以前见过的某一个小镇,而不是他必须在那儿重新过他那老一套的生活的地方。

    班和勒斯特吃完冷餐后,迪尔西把他们支了出去。“你尽力使他安安静静地呆到四点钟。到那时T.P.也该回来了。”

    “好咧,您哪,”勒斯特说。他们走出去了。迪尔西自己吃了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她然后来到楼梯口,谛听了一会儿,可是听不见什么声音、她又回来,穿过厨房,走出通院子的门,站停在台阶上。哪儿也没有班和勒斯特的影子,可是她站在那几时她听到从地窖的方向又传来一阵发闷的铮纵声。她来到地窖门口,朝下面张望,又看见了早上那一幕的重演。

    “那人也是这么干的,”勒斯特说。他带着尚有一丝希望的沮丧神情打量着那把一动不动的锯子。“我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敲它,”他说。

    “在下面地窖里你是怎么也找不到的,”迪尔西说。“你把他带出来,带到太阳底下来。地这么潮,你们俩都会得肺炎的。”

    她伫立着,看他们穿过院子去到栅栏边的一丛雪松那里。这以后,她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去。

    “好了,别又开始哼哼了,”勒斯特说,“你今天给我惹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这儿有一张吊床,是把一块块桶板插在编织的绳网里做成的。勒斯特躺在吊床上,班却呆呆地、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他又开始哼哼了。“行了,快别出声了,”勒斯特说,“我可真的要抽你啦。”他躺回到吊床上。班站住不动了,可是勒斯特仍能听见他在哼哼。“你到底给我住嘴不住嘴?”勒斯特说。他爬下吊床,循声赶过去,看见班蹲在一个小土墩的前面。土墩的左右方都埋着一只蓝玻璃的小瓶,这种瓶子以前是用来放毒药的,一只瓶子里插着一根枯萎的吉姆生草。班蹲在它前面,呻吟着,发出一种拖长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他一边哼哼,一边在四下茫然地寻找着什么。他终于找来了一根小树枝,把它插在另外的那个小瓶子里。“你干吗不给我往嘴,”勒斯特说,“你是要我给你来点真格儿的,好让你想不哭也办不到,是吗?好,我干脆给称来这一下。”他跪了下来,一把拔起瓶子往身后一藏。班止住了呻吟声。他蹲在那里,察看方才埋瓶子的那个小坑,吸进了一大口气,正准备大哭,这时勒斯特把瓶子重新拿了出来。“别叫!”他压俩了声音嘶嘶地说,“瞧你敢喊出一下声来!你敢不敢。瓶子就在这里。看见啦?给。你呆在这里总是要叫的。走吧,咱们去看看他们开始打球没有。”他拽住班的胳膊,把他拖起来,两人来到栅栏跟前,肩并肩地站在那儿,透过密密的一层还未开花的忍冬,朝牧场上望去。

    “瞧,”勒斯特说,“有几个人走过来了。看见了吗?”

    他们瞧着那四个打球的把球打到小草坪上,打进小洞,接着走到开球处重新开球。班一边看一边哼哼唧唧,嘟嘟哝哝。有一个打球的喊道:

    “球在这里,开弟。把球棒袋拿过来。”

    “别吵,班吉,”勒斯特说,可班还是把住了栅栏,蹒蹒跚跚地小跑着,一边用嘶哑、绝望的声音哭喊着。那人打了一下球,朝前走去。班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栅栏拐了一个直角,他就只好紧抓住了栅栏,瞧着那人一点点远去了。

    “你给我住嘴行不行?”勒斯特说,“你快给我住嘴行不行?”他摇晃班的胳膊。班攥紧了栅栏,不停地嘎声嚎叫。“你住嘴不住嘴?”勒斯特说,“到底住嘴不住嘴?”班呆呆地透过栅栏朝外张望。“那好吧,”勒斯特说,“我给个理由让你叫。”他扭过头朝屋子的方向着了一眼,接着便轻声地说:“凯蒂!你现在吼吧。凯蒂!凯蒂!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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