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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睢阳界触忌被斥 齐洲城卜居迎养(2)

时间:2023-02-0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褚人获 点击:
  叔宝又蹴过西来,远远望着,似有两个人影,望集上来。叔宝忙向店中闪入门扇缝中张去,停一会,果是两个人过来。叔宝待他过去,仍旧出来,远远似两点蝇子一般,飞在这厢伙一伏,又向那厢听一听。良久把一家子茹桔梗门扇掇开,一个进去了,一会子外边这人先跑,刚到叔宝跟前,叔宝喝一声:“那里走!”照脊梁一拳,打个不提备,跌了一个倒栽葱,把一个小孩子,也丢在路边啼哭,叔宝也不顾他,竟赶到那失盗人家来时,这贼也出门了,因听见叔宝这一喝,正在那厢观望,不料叔宝又赶到,待要走时,早已被叔宝一脚飞起,一个狗吃屎,跌倒在门边。里边男女听得门外响时,床上已没了儿女,哭的叫的,披衣起来。叔宝已把这人挟了,拿到自己客店前来;先打倒这人,正在地下挣坐起来。不料店中家丁,因听喝声,知是叔宝声音,也赶也来,看见这人,一把抓住,故此也不得走。此时地下的小儿啼哭,失盗的男女叫喊,集中也在睡梦中惊起几个人来。那寻得儿子的人罢了,倒是这干旁观的人,将这两个乱打。叔宝道:“列位不要动手,拿绳子来挂了,只要拷问他;从前盗去男女在那厢?还有许多党羽?他是那一方人氏?甚名字?赶捕可绝民患,乱打死了,却谁承当。”随唤家丁,将绳来捆了,审他口词。一个是张耍子,一个陶京儿,都是宁陵县上马村人。还有一个贼首,叫陶柳儿,盗去孩子,委是杀来蒸熟,献与麻都护受用。叔宝审了口词。天色将明,各村人听得拿了偷小儿的,都来看;男人却被叔宝喝住,只有这些被害女人,挝的咬的,拿柴打的,决拦不住。叔宝此时放又放不得,着地方送官,又怕私自打死,连累叔宝。因此叔宝想一想道:“列位,麻都护是员大臣,决不作此歹事。他如今将到睢阳,不若我将这二人,送与麻爷。他指官杀人,麻爷断断不留他性命;若果然有此事,他见外面扰攘,心下不安,不敢做了。”众人道:“将军讲得有理,只不要路上卖放了,又来我们集上做贼。”叔宝道:“我若放他,我不拿他了。”昨日老者见了道:“就是昨日这位客官,替集上除了一害,要掠些盘费相谢。”叔宝不肯,自押了这两个贼人,急急赶上大队士卒。 
  赶到睢阳时,麻叔谋与令狐达才到,在行台坐下,要相视河道开凿。叔宝点齐了人夫,进见投批。麻叔谋见了叔宝一表人材,长躯伟貌,好生欢喜,就着他充壕塞副使,监督睢阳开河事务。叔宝谢了,想一想道:“狄去邪曾说此人贪婪,难于眼事,只一见,便与我职事,也像个认得人的;只是拿着两个贼人禀知他,恐他见怪,不禀放了他去,又恐仍旧为害。也罢,宁可招他一人怪,不可使这干小儿含冤。”却又上前去跪下道:“齐州领兵校尉,有事禀上老爷。”麻叔谋不知禀甚事,却也和着颜色,只见叔宝禀道:“卑职奉差在牛家集经过,有两个贼人,指称老爷取用小儿,公行偷盗,一个叫张耍子,一个叫陶京儿,被卑职擒拿,解在外面,候爷发落。”麻叔谋听了,不觉怫然道:“是那个拿的?”叔宝道:“是卑职。”叔谋道:“窃盗乃地方捕官事,与我衙门何干?你又过往领兵官,不该管这等的事。”令狐达道:“若是指官坏事,也应究问一究问。”叔谋道:“只我们开河事理管不来,管这小事则甚?”令狐达道:“既拿来,也发有司一问。”麻叔谋道:“发有司与他诈了钱放,不如我这里放。”吩咐不必解进,竟释放去,把叔宝一团高兴,丢在水窖里去了。正是: 
    开押逃狰兽,张罗枉用心。 
  外面跟随叔宝的家丁,说拿了两个贼人,毕竟有得奖赏,不期竟自放了,都为叔宝不快,不知叔宝却又惹了叔谋之忌。叔谋原先奉旨,只为耿纯臣奏睢阳有王气,故此欲乘治河开凿他。不意到得睢阳,把一座宋司马华元墓掘开去了,将次近城,城中大户,央求督理河工壕塞使陈伯恭,叫他去探叔谋口气,回护城池。不期叔谋大怒,几乎要将伯恭斩首,决意定了河道穿城直过。这番满城百姓慌张,要顾城外的坟墓,城里的屋舍;内有一百八十家大户,共凑黄金三千两,要买求叔谋,没个门路。却值陶京儿得释放后,在外边调喉道:“我是老爷最亲信的人,这没生官儿,却来拿我。你看官肯难为我么?连他这蚂蚁前程,少不得断送在我们手里。”众人听他,说得大来头,是麻总管亲信,就有几个,暗暗与他讲,要说这回护城池一节。陶京儿道:“我还有一个弟兄更亲近,我指引你去见他。”却与他做线,引见麻爷最得意管家黄金窟,众人许谢他两个白金一千两。黄金窟满口应承道:“都拿来,明日就有晓报。”众人果然将这金银,都交与黄金窟。黄金窟晓得主人极是见钱欢喜的,便乘他日间在房中打睡时,悄悄将一个恭献黄米三千石的手本,并金子都摆在桌上,一片辉煌,待他醒时问及进言。站在侧边时许久,正是申时相近,只见叔谋从床中跳起来道:“你这厮这等欺心,怎落我金子,又推我一跌!”把眼连擦几擦,见了桌上金于大笑道:“我说宋襄公断不谎我,断落不去的。”黄金窟看了,笑道:“老爷是那个宋襄公送爷金子?”叔谋道:“是一个穿绛色衣带进贤冠的。他求我护城,我不肯。又央出一个暴眼大肚皮胡子,戴进贤冠穿紫的,叫做甚大司马华元来说,这厮又使势,要把我捆缚溶铜汁灌我口内,惊我。我必不肯,他两个只得应承,送我黄金三千,要我方便。我正不见金于,怕人克落,与守门的相争,被他推了一跌,不期金子已摆在此了,待我点一点,不要被他短少。”黄金窟又笑道:“爷想做梦了,这金子是睢阳百姓,央我送来与爷求方便的,有甚宋襄公?”叔谋道:“岂有此理,明明我与宋襄公华司马说话,怎是梦?”黄金窟道:“爷再想一想,还是爷去见宋襄公,宋襄公来见爷,如今人在那里,相见在那里?”叔谋又想一想道:“莫不是梦,明明听得说上帝赐金三千两,取之民间,这金子岂不是我的?”黄金窟道:“说取之民间,这宗金子,原该爷受的,但实是百姓要保全城中庐舍送来,爷不可说这梦话。”叔谋笑道:“我只要有金于,上帝也得,民间也得,就依他保全城郭便了。”把手本收了,吩咐明日出堂,即便改定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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