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宁为相,持正守大体,至于簿书期会,不屑屑然也。世宗尝曰:「习显在枢密,未尝有过举。」谓克宁曰:「宰相之职,进贤为上。」克宁谢曰:「臣愚幸得备位宰辅,但不能明于知人,以此为恨耳。」二十一年,左丞相守道为尚书令,克宁为左丞相,徙封定国公,恳求致仕。上曰:「汝立功立事,乃登相位,朝廷是赖,年虽及,未可去也。」后三日,与守道奏事,俱跪而请曰:「臣等齿发皆衰,幸陛下赐以余年。」上曰:「上相坐而论道,不惟其官惟其人,岂可屡改易之邪?」顷之,克宁改枢密使,而难其代。复以守道为左丞相,虚尚书令位者数年,其重如此。未几,以司徒兼枢密使。二十二年,诏赐今名。二十三年,克宁复以年老为请。上曰:「卿昔在政府,勤劳夙夜,除卿枢密使亦可以优逸矣。朕念旧臣无几人,万一边隅有警,选将帅,授方略,山川险要,兵道军谋,舍卿谁可与共者?勉为朕留!」克宁乃不敢复言。
二十四年,世宗幸上京,皇太子守国,诏左丞相守道与克宁俱留中都辅太子。上谓克宁曰:「朕巡省之后,万一有事,卿必躬亲之,毋忽细微,图难于其易可也。」二十五年,左丞相守道赐宴北部,诏克宁行左丞相事。
是时,世宗自上京还,次天平山清暑,皇太子薨于京师,诸王妃主入宫吊哭,奴婢从入者多,颇喧杂不严。克宁遣出之,身护宫门,严饬殿廷宫门禁卫如法,然后听宗室外戚入临,从者有数。谓东宫官属曰:「主上巡幸,未还宫阙,太子不幸至于大故,汝等此时能以死报国乎?吾亦不敢爱吾生也。」辞色俱厉,闻者肃然敬惮。章宗时为金源郡王,哀毁过甚,克宁谏曰:「哭泣,常礼也。郡王身居冢嗣,岂以常礼而忘宗社之重乎?」召太子侍读完颜匡曰:「尔侍太子日久,亲臣也。郡王哀毁过甚,尔当固谏。谨视郡王,勿去左右。」世宗在天平山,皇太子讣至,哀恸者屡矣。闻克宁严饬宫卫,谨护皇孙,嘉其忠诚而愈重之。
九月,世宗还京师。十一月,克宁表请立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系天下之望。其略曰:「今宣孝皇太子陵寝已毕,东宫虚位,此社稷安危之事,陛下明圣超越前古,宁不察此。事贵果断,不可缓也。缓之则起觊觎之心,来谗佞之言。谗佞之言起,虽欲无疑得乎?兹事深可畏、大可慎,而不畏不慎,岂惟储位久虚,而骨肉之祸,自此始矣。臣愚不避危身之罪,伏愿亟立嫡孙金源郡王为皇太孙,以释天下之惑,塞觊觎之端,绝构祸之萌,则宗庙获安,臣民蒙福。臣备位宰相,不敢不尽言,惟陛下裁察。」逾月,有诏起复皇孙金源郡王判大兴尹,封原王。世宗诸子中赵王永中最长,其母张玄征女,玄征子汝弼为尚书左丞。二十六年,世宗出汝弼为广宁尹。于是,左丞相守道致仕,遂以克宁为太尉,兼左丞相,原王为右丞相,因使克宁辅导之。原王为丞相方四日,世宗问之曰:「汝治事几日矣?」对曰:「四日。」「京尹与省事同乎?」对曰:「不同。」上笑曰:「京尹浩穰,尚书省总大体,所以不同也。」数日,复谓原王曰:「宫中有四方地图,汝可观之,知远近厄塞也。」世宗与宰相论钱币,上曰:「中外皆患钱少,今京师积钱止五百万贯,除屯兵路分其他郡县钱可运至京师。」克宁曰:「郡县钱尽入京师,民间钱益少矣。若起运其半,其半变折轻赍,庶几钱货流布也。」上嘉纳之。章宗虽封原王,为丞相,克宁犹以未正太孙之位,屡请于世宗,世宗叹曰:「克宁,社稷之臣也。」十一月戊午,宰相入见于香阁,既退,原王已出,克宁率宰臣屏左右奏立太孙,世宗许之。庚申,诏立原王右丞相为皇太孙。
明日,徒单公弼尚息国公主纳币,赐六品以上宴于庆和殿。上谓诸王大臣曰:「太尉忠实明达,汉之周勃也。」称叹再三。克宁进酒,上举觞为之酹。有诏给太尉假三日。明年正月,复求解机务。上曰:「卿遽求去邪?岂朕用卿有未尽乎?或因喜怒用刑赏乎?其他宰相未有能如卿者,宜勉留以辅朕。卿若思念乡土,可以一往,不必谢政事。三月一日朕之生辰,卿不必到,从容至暑月还京师相见。」四月,克宁还朝,入见上。上问曰:「卿往乡中,百姓皆安业否?」克宁曰:「生业颇安,然初起移至彼,未能滋殖耳。」未几,以丞相监修国史。上问史事,奏曰:「臣闻古者人君不观史,愿陛下勿观。」上曰:「朕岂欲观此?深知史事不详,故问之耳。」初,泸沟河决久不能塞,加封安平侯,久之,水复故道。上曰:「鬼神虽不可窥测,即获感应如此。」克宁奏曰:「神之所佑者正也,人事乖,则弗享矣。报应之来皆由人事。」上曰:「卿言是也。」世宗颇信神仙浮图之事,故克宁及之。宋前主殂,宋主遣使进遗留物,上怪其礼物薄。克宁曰:「此非常贡,责之近于好利。」上曰:「卿言是也。」乃以其玉器五事、玻璃器大小二十事及茶器刀剑等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