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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城的感冒持续了很久,那天淋雨后就开始有低烧,昨天晚上睡前测了测体温,升到了三十八度三。半夜他就惊醒过来,嘴里又干又涩,浑身酸痛,差点起不了床。
费城没有再测体温,他知道肯定比昨晚烧得更厉害了。《泰尔》的排练就要进入联排阶段,服装道具灯光今天都到位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让整个剧组停下来。现在是早上五点,他打算去附近的医院挂两小时点滴,把高烧压下去。
家里没早饭吃,费城空着肚子出了门,街上的早点摊不会现在就开张,看来只能饿到挂完点滴了。
黑猫毛团大概很久没见到主人在这个时候出门,从阳台上跑出来,跟到了门口,“喵喵”地叫着。费城蹲下来想和它说两句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说话非得声嘶力竭,只好摸摸黑猫的头,重新费力站起来。他打开门,外面涌人的寒冷气流,让挂在玄关上方的风铃一阵急响。
从电梯出来,费城在一溜信箱前停下。昨天的晚报他没取,带上报纸,等会儿挂点滴时可以看。
信箱里除了晚报之外,还有一封信。他看了看落款。
“徐缄”。
会是谁呢?脑袋昏昏沉沉,一时间想不出来。
上了出租车,车开起来的时候,费城只觉得一阵眩晕,看来烧发得很厉害。他闭着眼睛在后座上靠了一会儿,感觉稍好一点了,把信拆开。
里面整整齐齐折着四张信纸,在此之外,还有一张较小的纸。
费城先看单独的这张纸上写了什么。这时他才知道,写信的人是徐老师,周仲玉老人的儿子。
徐老师写在这张纸上的消息,让费城心里顿时涌起深深的内疚。周仲玉老人已经在日前因为感冒去世了。
在周仲玉老人去世的前一天,她自己知道已经熬不过这关,特意口述,让她儿子代为执笔,给费城写了一封信。遵照老人的嘱托,在周仲玉死后,徐老师把这封信寄给了费城。
早上的马路上没什么车,出租车开得飞快,就在费城打算展开周仲玉的信,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容时,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告诉他到了。
付完钱下了车,费城忽然愣住。
他居然来到了苏州河边,前面就是他租了排练的地方。发烧发得昏了头,竟然没有告诉司机要去医院,而是报了和前几天一样的地址。
这是一条僻静的小路,在这个时候,得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才能重新叫到出租车。费城沿着苏州河边的亲水长廊,往前面的路口慢慢走。
这条种植了许多树木的亲水长廊其实算是城市中不错的风景,特别是苏州河污水治理初见成效的今天,每天清晨附近的老人都会到这里健身煅炼。不过现在时间还太早,至少得再过一小时,才会陆续有老人出现。
费城展开周仲玉的信,一边走一边看。
费城小友:
在此我要向你道歉,上次你和韩裳拜访我时,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并非完全真实。夏绮文前次来,我也同样欺骗了她。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欺瞒了七十一年,没想到在我最后的几个月里,再一次被人问起。自从你们走后,我的心情十分低落,并且很快得了感冒,现在看起来,已经朝不保夕,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不想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而想在死之前洗去这个污点,至少,也要坦然地面对它,不再遮遮掩掩。
这件事情,是关于让我一举成名的《盛装的女人们》。我简单地介绍一下这部剧的大概内容,这部剧,是茨威格看到旧时代被各种教条束缚的欧洲女性,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而渐渐拥有真正的自我,和男子一样生活,有感而发写的。剧中女主人公向往爱情,却又碍于地位差异、礼法,苦苦挣扎,最终获得胜利找回真爱。茨威格在戏里对女主角的设定,是她刚刚出场时穿着华丽繁复的盛装,看起来漂亮,实际上是对女性的束缚。女主角的脸上也一直戴着面具,暗示她没有真正的自我。随着剧情的发展,女主角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卸去,穿着开始变得轻松自如,到最后一幕抗争取得最终胜利,女主角才象征性地把面具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