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湖的东北角,一座木制的钓台临湖而立。
金大钟早就瞄好了这个地方,夕阳西下的时分,正是鱼儿咬钩的绝妙时机。他甩开钓竿,跷起肥肥的二郎腿,开始哼起小调来:“二月里那个山花红遍野哟,三哥哥采药到了南沟,妹子你的脸蛋水灵灵的嫩哪……”粗哑的嗓子在寂静的湖边回响着。
夜鸟惊飞,浓浓的白雾轻轻随着脚步声飘散,一个孤冷的身影幽灵般地穿过树丛,向着湖边的金大钟的背影不断靠近。哼着小调的金大钟猛然转过头来,注视着逼近的那个人,随即放松下来:“哦,是你啊,吓了胖子我一跳!待会儿等胖子钓上来条黄鳝,就拿它下酒,要不要一起来?”他又转过头去,聚精会神地望向渔漂,继续哼起小调来。
那个人没有说话。一寸一寸地,两只满是褶皱的手从长袖中伸了出来。黑暗中,涂着厚厚脂粉的惨白双手轻轻地颤抖,散发着恐怖的死亡气息……
卓安婕所住茅屋的南面是少夫人的居所,双层的小楼挑月檐下挂了几只精致的紫铜风铃。此刻,正在微风中叮咚地响着。方慧汀听得入迷,一时脚步也慢了。云寄桑一个人低着头还在反复回想着案发时的情形,比较着各人的可能性。那原本紧挨着的身影渐渐拉开了距离。蓦地,一声寒鸦啼叫,孤号如泣,方慧汀惊醒过来,紧赶几步,随在云寄桑的身边。
云寄桑愣愣地抬起头来望了她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是晚上了。”“啊?”方慧汀的心恍惚了一下,在云寄桑这句话说出后,似乎每片树叶的簌簌声都混杂着低碎的私语,每块假山石后面都隐藏着冷峭的黑影,那雾气更像死亡的帷幕。
云寄桑搓着中指踱了踱步,猛地停住:“我要把大伙召集起来。”
“什么?”
“这样各自为战,会让凶手继续得逞。要是在寒露之前都可以相处一室,凶手便再难得手。即使凶手是外来的,大家合力,也更容易对付。”云寄桑的语气中充满了决断的意味。
方慧汀用力点头:“那我们赶紧找胡总管去,他就住在卓姐姐的南面不远。”
云寄桑转身向南,快步而行:“我们得赶快,我现在元窍搏动,也许又会出事了。”“元窍?”方慧汀不明所以,“那是什么?”“我修的是六灵暗识之术,元窍就是六灵元气的居所。元窍不安,就是六识中的意识在警告我。说来惭愧,因为好吃,六识之中,我练得最拿手的倒是舌识。耳识也可以,身识和鼻识则只是说得过去。意识则只刚入门而已。最差的是眼识,师父经常说我太过以己度人,情发于外,不能守心。所以也没有识人之明。要是我师父在这里,以他老人家的功力,必能一眼就分辨出真凶。可惜他现在终日为国事民生操劳,对于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却不太放在心上了。”云寄桑叹道。
离胡靖庵所住的小楼还远,云寄桑便听到一种沙哑的呻吟声。那声音虽说刻意压抑,细若蚊鸣,但仍旧逃不过云寄桑的六灵暗识。他正想仔细听时,方慧汀已经在一边用清脆的声音大声招呼了:“胡总管!胡总管!”
那呻吟声立刻停止。随即,胡靖庵那清朗的声音问道:“谁啊?”虽然是短短的两个字,可六灵暗识还是令云寄桑捕捉到了话音中那一丝慌乱。
“是我啊,方慧汀,还有云大哥,我们找你有事商量。”
“哦,是方姑娘和云少侠,请稍后,胡某这就出来。”
云寄桑闭紧双眼,双耳轻轻搏动着。于是,那十丈外小楼中窸窣的声音便在收纳后被千百倍地放大,再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定格——穿衣声,而且,是两个人。
以胡靖庵的身份来说,收有姬妾是毫不奇怪的事情。他会紧张,就意味着他身畔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特殊到他不想让人发现。那是什么人?
“云少侠,找我有事么?”胡靖庵一脸笑容地迎了出来。那种从容浑然无缺,看不到一丝一毫慌张的痕迹。听了云寄桑的想法后,胡靖庵想了想,点头道:“云少侠言之有理,胡某这就派人去召集大家,我们就在胡某这洗雨堂会合。”
“事不宜迟,我和胡总管这就分头去找如何?”云寄桑紧接着说。
胡靖庵微微一愣,道:“好吧,住在西边的人由云少侠和方姑娘负责,胡某负责召集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