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的一天,天气晴好,我决定去看一看老宅基地。掐指一算,离开老宅已经快四十年了,自上大学至今,再也没去看过,心里委实愧疚。
从俄博垭豁沿着一条狭窄的坡路下行,四周几乎看不见 活物,满目荒凉。十几年的退耕还林还草,小道上铺满了衰草,柔软的,踩上去没有踏实感。小路左边,是“猫耳刺坡”,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们放羊、割草、摘猫耳刺果吃;路的右面,过去除了我们六七家庄院,就是大块大块的坡地,换种着各种农作物,非常肥沃。现在左面的猫耳刺坡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只是缺了点生气,而右面的地方变化实在是太大:人家搬走,院墙扒平,树木砍伐殆尽,路基或塌陷、或被茂草淹没,大块的坡地连同宅基地修成了层层梯田,梯田里种的几乎都是燕麦,机器收割后的麦茬老高,还没来得及翻耕,看着不甚舒服。 由于山体滑坡,老宅基地周围的地形变化很大,加之离开的时间太久,过了好一阵时间,我才辩识出老宅的基地所在。看不到院墙房棱,听不到人声、禽畜声,四周一片静寂。徘徊在老宅地里,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那种好似投进母亲怀里的感觉,还是让我很激动,很亲切。一幕幕儿时的情景涌上心头:父母的辛劳、爱和期望,哥哥姐姐们的护佑扶持,伙伴们的戏耍,生活、学习、劳动的艰难喜乐……生我养我十几年老宅的一切,早已经渗入我的血液,根植我的心田,随我走进城里,走向成功成熟。抓一把地阴处的积雪,洗一洗我略带城市污染的手脸,一股清凉瞬间传到全身,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无论我走的多远、身在何处,我的出身永远是农村、是这块老宅基地,我永远是农民的儿子,我的一切都是我那识字不多、一辈子土里刨食的父母给的,是那座老宅里的亲人成就的,我不能忘本,不能丢掉农民的淳朴和善良,不能忘记农民的辛劳和贡献。拿出准备好的塑料袋,捧几把老宅基地的土,回家把它撒在花盆里,让家乡的厚土继续陪伴我们、滋养我们。 老宅坐落在西北浅山的圪梁梁上。几百年里,我的祖祖辈辈在这里开垦土田,种植稻麦,修路架桥,建屋建校,辛勤劳作,为国家纳粮,培育繁殖,生生不息,把亘古的荒原变成宜居宜生的美好家园。可惜禁不起时代大潮的冲击,老家的人们或远走他乡,或搬迁到县城,如今的老家只有一两家养羊户,过去的山水田园早已面目全非,荒凉异常,曾经的勃勃生机,如今变得死气沉沉,令人唏嘘不已!好几次上坟的路上,我给子侄们遥指老宅的所在,深情地讲述老宅里发生的故事,希望他们记住先辈们的贡献和历史,清楚自己的来处,可他们除了听的津津有味外,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动。是啊!对生活在城里的他们来说,老家老宅,是遥远模糊的概念,没有经历,也就没有怀念,更谈不上感情。 老宅是我童年的乐园,是我梦牵魂萦的地方,是我乡愁的依托。可以想象,在以后的岁月里,老宅基地所处的环境会有更大的变化,会变得更加荒凉,也许最终变回祖先们最初开垦时的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永远不会从我的心田消失,永远不会从我的梦境中消失,陪伴我终老,走完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