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就是紧靠着立春的一段日子。之所以谓之为早,应该说节气虽划定了春与冬的界域,万物却仍饱受着风刀霜剑的严酷。偶尔的一天暖阳,北风一来,又被吹缩进云里去了,麦苗继续铁青着脸,树的枝条也还灰暗着,即便六九可观的柳,连“绿色遥看近却无”也不得,早春大抵是这个样子。中原如此,江南是否也如此,我极少去去过,也许已是“鸟语风铃次第催”了。
说立春着介定着冬与春,其实并不准确,春节也许是最公平的。就是说春即便在年前立了,那在距离新年的这几天里,为着柴米油盐的奔波,为置办年货的忙碌,以及闲暇时看一眼残雪,听得乌鸟“哇”啦几声乡愁,那都称不上是春的气息。只有吃过年夜饭,大红的对联才会把春的信使招来,初二的一大早,云雀就亮起嗓子来,而年前是绝不听到的,即便春立了。像今癸卯的年后春,一直拖到正月十四,可云雀依然在大年初二齐展歌喉。看来,说春节才是介定冬与春的节点,愚以为是公平的,将正月称之为早春才是对的,并非是二月,而二月莺飞草长,李浓桃艳。那么是谁将早春与二月联了姻,谓之为“早春二月”,这个恐将无从考究了。而对“早春二月”的最初认识是,曾有一部电影是叫《早春二月》,仍记得画面场景的确是早春的,山光树秃、长衫配着围脖,剧情虽已忆不完整了,但对片尾还有点印象,感受到阶级压迫的主人公萧涧秋,终于在“早春二月”幡然醒悟,离开了小镇,投身到了时代的洪流里。当时对影片的主旨还未能悟,不过,从那时起,早春二月这个词语,便不能忘了。 从节气的顺序看,依次是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时间上立春和雨水多在正月,惊蛰与春分才对应在二月,清明、谷雨暮春三月的节气。所以说早春是正月的事,也的确是正月的事,早春是最不象春的春,萧索、冰寒,生机被压迫着。不过,此时的梅花却不因冰寒的威严,而拒绝展现不屈。中原少有红梅,但也总有那么一株、两株腊梅,晶黄、磬口开在宅院或村头,为黑白世界添上一抹色彩,替萧索张罗着生机。 说萧索是对早春的印象,于村庄而言也极具公平。的确,春节前后是经历了团聚、激动、宣嚣与热闹,可毕竟很是短暂,为了生活、生存,谁敢安逸?来去匆匆才是春节的现实。节后漂泊族纷纷辞别父母、妻儿,不得不再一次的背井离乡,投身于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村庄也随之早早的恢复了往常的冷清,留守的老人们成了家最后的拥趸,继续着后继无人的农事,不过,并没谁会操这档子闲心,即便想操也位卑言轻,难掀波澜。倒是对立春较为关切,不看好春打五九尽,而多欣慰春立六九头,可癸卯年的春偏偏打在了五九尾上,就早了这么一天,难道会流年不利?兴许也没谁说个准。大概俗语称“春打六九头,穷人不用愁。五九尾上春,一年不省心”能给出些什么来。 二月是多彩的,万紫千红,二月也乍暖还寒,有雨也会雪花穿庭,不管怎么样,二月仍拖着早春尾巴,于物来说生机总是伴着一些磨难。于人而言,似乎看见了《早春二月》的悲情,萧涧秋离开芙蓉镇是追寻光明,开辟公平的天地去了。而如今,漂族们也是早春离乡,却拥挤在先辈们曾经所推翻的制度下的工厂里,感念着九九六带给福报,欣喜于城中因借贷而拥有的安身之所,始终遵循着和光同尘的古训,而只有被欠下薪水、或因工致伤而不得补偿等之时,才会弱弱地喊上一句“这世道不公平”,以抒发心头怨气,而绝不会生恨。 人世沧桑,青年被磨平了棱角,百年轮回,感慨先辈的付出付之东流,扼腕制度,转了一圈又到了原点,象极了气候,经历过夏的热辣,冬的凛冽,又是早春二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