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妹妹,山丹红花儿开呀! 我把你心疼着, 我把你爱, 生死不分开呀, 一天把你这三趟着我看你来呀, 妹妹山丹红花儿开呀! 我和祖父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了高亢深情,非常悦耳的歌声。我向三畛地西头望去,他俩已把这一垄的麦子割完了,镰刀扛在肩上,正往回走着。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头仰起,面朝了天空,边走边大声地唱着。 到了我们跟前,我夸那个年轻的麦客:"你唱的这歌儿真好听!是你们那儿的民歌吧?歌的名字叫啥呀?你这一唱,天好像都不热了,人也不那么劳累了!"看我夸他,笑脸上有了几分羞涩的他说:"我唱的是甘肃花儿,歌的名字叫《妹妹的山丹花儿开》。累了唱一唱,就不累了,心里就敞亮,就松散快活了!" 年龄大的麦客蹲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一根麦秆,用镰刀把麦秆削成了马耳子(把麦秆削成斜尖角,如同马耳朵之形状)。他把削成马耳子形状的那根麦秆伸进鼻腔,稍稍低头,用力一戳,鲜红的鼻血"刷"地一下流了出来!红红的鼻血,染红了他脚下的麦茬子。 他这一举动,真的吓了我一大跳!只见他用大拇指在流血的那个鼻孔上压了压,没几分钟,鼻血就止住了。完后,他从脚下的麦茬子地里捡了些干麦子叶,擦了擦滴在手上的鲜血。 看我惊恐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不怕,不怕,放点血,就不会中暑,人也就舒服了!" 已到中午饭时,我把刚从家里带来,放在地头的干捞面端了过来。早上,祖父已叮咛过祖母,麦客要来割麦,干的是出大力的活,把面给弄好。祖母把平时攒下舍不得吃的鸡蛋,连同西红柿,炒了大半碗的西红柿鸡蛋臊子。祖母手擀的两大老碗干捞面,几骨朵蒜,外加8个蒸馍,又给他们提了一瓦罐下过面条的清亮清亮的面汤。 他俩蹲在地上,就着蒜,稀里呼噜,很快就把一大老碗的面咥完了,一人又吃了3个蒸馍。把一大瓦罐的面汤也喝了个精光。吃完喝完,俩人都打着饱嗝。年轻的那个小伙子说:"你们家人好!面里放了这么多的洋柿子鸡蛋臊子,还给拿的蒜,蒸馍,提的面汤。吃面喝面汤,比喝水好,吃得滋润得很!"年长的麦客说:"这是这些天,我俩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饭后,又转到二畛地,割完二畛地的麦子,天色已不早了。吃完晚饭,算割麦子的工钱时,年龄大的那位麦客对祖父说:"老叔,上午割的那片麦子,亩数没算对!" 祖父笑着接话:"对着哩,咋能不对?""不对!那片地大头小尾,下边大,上边小。麦割完后,我拿步子把上边地步了一下,给你多算了3分地!那3分地不能收工钱!"他解释着。"没有啥,没有啥!热死黄天的,下那么大的苦,多算3分地的工钱,也不值个啥!"祖父依旧笑着说。 "不行!不行!是多少就是多少!给我少算了,我肯定不愿意。给你多算了,我心里也下不去。咱出力是出力,可不能亏人!不能占人的便宜!"那位年龄大的麦客坚持着。 他们要走了,要返回县城去。麦客们,不会在一家或一个村子连续割下去。每天割完麦子,再乏,再困,再累,他们都要赶回县城。麦收季节,割麦子一天一个价,他们要去撵好行情,要多挣一些钱。 祖父给他们俩多拿了几个蒸馍,说:"拿上几个蒸馍,应个急,饿了,就能垫垫肚子!"他俩也没推辞,把蒸馍装进自己的布袋子里。又把镰刀刃片卸下来,反着装到镰枷子上,用镰刀把儿挑了简单的行李,跟我们告别后,转身就走了。 走出不远,那个年轻的麦客,又唱开了他的甘肃花儿: 上去高山望平川, 平川里有一朵牡丹。 看起是容易摘起难, 摘不到手是枉然。 阿哥的白牡丹呀, 摘不到想找的花儿枉然。 当年帮我们家收麦子的那两位甘肃麦客,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们人好,很能吃苦,只知道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的甘肃花儿唱得特别棒。许多年过去了,他们来我们家帮忙收麦子的往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