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毛陆渊最敬重这个姑娘,他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这时听桂春明说要水,匆匆由背上把水壶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桂春明接过水壶,回头对太阳婆苦笑了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要给她吃些苦头了……”
然后他伸出右手二指,在姑娘两腮上略微一按,姑娘的樱桃小嘴就张开了。
太阳婆叹了一声道:“唉!大哥,你这是何苦呢,她不难受吗?”
桂春明又苦笑着望了望她,心知她爱徒心切,就不再去与她辩解。他慢慢把水壶中的水倒了一些在她的嘴里。姑娘在昏迷之中,居然自己咽了下去,可是也有些由嘴里溢了出来,粉颈上水迹渍渍,太阳婆忙用一块绸子小心地给她擦着,边擦边淌着泪。这倔强的老婆子,生平绝少掉泪,可是这一刻,竟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你要多费心呀!”她说。
“我知道,你不要难受,你徒弟绝没有事,你这一哭,反倒把我的心哭乱了。”
他说着又小心地把依梨华的下颌一抬,太阳婆在一边,比了一个双手慢慢上托的姿势,这样姑娘的口又合上了。
“你放心!”桂春明回头看着她笑着说。
这时链子锤闻三巴也跑上来了,他龇牙咧嘴地往嘴里吸着冷气道:“好家伙,差一点儿没摔死我!”
当他用灯光照见了睡在地上的依姑娘时,吓得顿时就怔住了。
两盏灯照着,就显得很清楚了。灯光照着姑娘白中泛青的睑,一双蛾眉紧紧地蹙着,鬓角沁着珍珠似的汗粒。太阳婆不停地用绸巾给她擦着,南海一鸥接过了陆渊和闻三巴手中的两盏灯,沉声说:
“你们俩先到一边去!”
长毛陆渊脸色一红,口中“哦”了一声,当时拉了闻三巴一下,二人就往一边走去。
南海一鸥望着太阳婆说:“老妹子,你为她好好推拿一番,注意她两处气海俞穴!”
太阳婆知道桂春明碍着依梨华已是大姑娘了,不好意思在她身上动手,当时就蹲下身子,两手轻轻解开了姑娘外衣,把双手伸进去,遵照桂春明的话,在她气海俞穴上慢慢推拿了起来,桂春明却把身子背了过去。
她双手触在爱徒肌肤之上,觉得尚有些温温的感觉,不禁大大地放了心,她知道桂春明所言不假,徒弟的命算是保住了。这位溺爱徒弟的老婆子,平时对这个弟子,从来没有骂过一句,什么事都是由着依梨华的性子,此刻见她这种惨状,内心的难受,就别提了!她一边为她按摩着,老泪仍噗噗嗒嗒地落个不停,直到姑娘睁开了眼,她还不知道,还在哭呢!
她低着头,嘴里断断续续地骂道:“杀千刀的……该雷劈的一群老狗……你们等着瞧吧!”
依梨华目睹此情,回想到了方才的场面,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受了重伤。
她张口叫了声师父,可是那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她想翻身坐起来,可是才一动,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感到疼痛,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痛得冷汗涔涔而出。桂春明闻声,回头笑道:“好了,她醒过来了!”
太阳婆忍不住叫了声:“好姑娘!”
一时往她身上一扑,双手搂着她,竟又大哭了起来。依梨华也不禁抽抽搐搐地直掉泪。
女孩子差不多都好哭,加上一受伤,再有师父领头,那还会哭个完?
师徒俩这么一哭,一边的桂春明可真是叫苦不迭,站在一边直皱眉头,被她们弄得心里酸酸的。他本以为哭两声也就算了,谁知道这一哭,竟是没完没了,无奈,他只好走上去,伸手拉了拉太阳婆的衣服。
“你这是怎么搞的?她伤还没好,你怎么光带着她哭呢!”
太阳婆顿时止住了哭声,马上离开了依梨华的身子,一面抹着脸上的泪,一面点头道:
“我真糊涂,你说得对,怎么带着她哭起来了!”说着又叹了一声,用手轻轻地拍着依梨华的腿道:“乖孩子,别哭了,只要没送命就算万幸了!你放心,你桂师伯会给你看伤的!”
依梨华含着泪的眸子,无力地看着桂春明,唇角轻轻地掀动了一下,似乎在轻轻地叫着“伯伯”!
桂春明蹲下身来,笑了笑道:“姑娘,你受委屈了!”
说着不自禁地又叹了一声,望着姑娘那青白色的脸,那散落的发,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