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
建武二年二月十六,建武帝刘秀车驾移往修武。名为公干,我却有些明白他更多的原因是想避开些什么,据闻自刘扬死后,郭贵人躲在寝宫日日感伤,夜夜惊泣,大皇子刘彊因为母亲的反常,无法得到妥贴完善的照顾,开始小病小痛不断。虽然也有遣派太医诊治,但郭贵人在私底下却仍是时常派人来哭求刘秀前往探视。
我也是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虽然她是我的情敌,却也不可能做到完全铁石心肠。甚至有几次,我建议刘秀去她宫中探望,并非完全是口是心非的在故意说反话刺激他,而是真的有些心软,可怜那对母子的处境。
一夕之间,要面对自己的夫君杀死自己亲人的残酷事实,将心比心,换作是我,不说跟刘秀操刀子拼命,但至少肯定会被伤得体无完肤,然后心灰意冷的与他彻底决裂。
然而处在目前我和刘秀两人关系微妙,暧昧不清的情况下,我越是积极劝说他往郭贵人那里多走动,他反而越加怯步。这种微妙情绪,只有我和他两个才心知肚明,落在旁人眼中,听到了一丝半点的传闻,从宫内逐步渲染开去,反倒变成西宫阴贵人贤淑仁德,堪为母仪楷模之类的赞誉。
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谬赞,最后夸得我这个脸皮厚比城墙砖的始作俑者也终于不敢再领受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刘秀再次提议一同前往修武,我二话没说,拉了他就跑。
虽然人是跑到了修武,然而平时的政务却一点都不能够落下。建国之初,建武政权,天子以下,百官之首,国内最高权位的三公人选,分别是大司马吴汉、大司徒邓禹、大司空王梁。
大司马由西汉的太尉、将军更名演变而来,被授予金印紫绶,掌管兵马之事,属于职位最高的武官;大司徒由西汉的丞相、相国更名演变而来,亦是金印紫绶,全面主持国家大政;大司空由西汉副宰相、御史大夫演变而来,掌管水土营造之事,兼有监察之职,秩俸与大司马、大司徒相同。西汉时御史大夫原为银印青绶,而今的大司空已改为金印紫绶,地位比之西汉有了明显提高。
三公设立之时,因邓禹长年领兵在外,无法兼顾国内政务,大司徒之职便一直由伏湛代理,主持朝政。
这三个人,在朝中权力相当,职能互不干涉,却又互相牵制。
王梁、吴汉二人原是渔阳太守彭宠的部下,刘秀北上落难之时,幸得渔阳太守彭宠与上谷太守耿况联合拥兵相护,此二郡太守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其恩情比之开出附加条件的刘扬更让人感恩念情。
然而不知为何,刘秀似乎对彭宠怀有某种成见。彭宠的手下吴汉与王梁,位居三公之列,他以前的护军都尉盖延也受到重用,刘秀犒赏了一大批有功之臣,对彭宠却只是爵秩封侯,赐号大将军。
阴识曾为此提醒我要多加留意彭宠的情绪,说彭宠有可能因此对刘秀心怀不满。经阴识提醒后,我果然发觉与彭宠素来不合的幽州牧朱浮时常会在刘秀面前打小报告,密报彭宠聚兵,意图谋反。这小报告打得有理有据,不由得人不信。刘秀将信将疑,便故意将朱浮的密奏泄露给彭宠知晓,以此来试探彭宠的心意。
彭宠到底会有何答复还未可知,然而曾经是他手下的两位大汉重臣――王梁与吴汉却在征讨檀乡变民时发生争执。
在他二人共同领兵领兵征讨檀乡变民时,刘秀曾下令,军中一切指挥听从吴汉决定,然而王梁未经吴汉同意,私自征调野王兵力,
刘秀得知后,怒叱其擅作主张的行为,饬令他停在原地,不许再前进。结果王梁置之不理,仍然带兵进击,终于惹得好脾气的刘秀动了肝火,派尚书宗广持节前往军中斩杀王梁。
不知为何,一说起要斩杀王梁,我心头便有种不祥的异样感觉隐隐牵扯。宗广临去那日,正是我们准备离宫出城之时,借着宫门口的那通乱,我趁机挤到宗广跟前,细细叮嘱了番。宗广对我的嘱咐虽有诧异,却还是称诺离去。
王梁获罪,他的大司空之位便空了下来,该换谁继任便成了个当下得解决的大事。皇帝不在京都,京中要事,朝内政务全靠大司徒伏湛一人主持,这个时候,作为有监察之能的大司空便断然不可缺人。
“方才与尚书大人都说什么了?”与我同车的刘黄慢条斯理的问着,状若无心的表情下隐藏着一丝窃笑。